她尴尬地咳嗽一声,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特别镇定地说:“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蕊珠儿伺候了谢怡蕴很久,虽然不能说百分百明白她,但默契还是有的,吩咐人备车。
谢怡蕴在车上,走马观花了一遍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她对大房的所作所为无感,只要碍不着她就是了,但全琮却是他们的亲人,必定会受到影响,如今所能奢求的,也只有早一日搬出府去,单独住,毕竟眼不见心不烦,可以暂时当作矛盾没有存在过。
只是有一件事情很关键,如果宣德侯府不支持中宫,不拥戴太子,那她作为外嫁女处境很尴尬。
能保住一条命还好说,她父亲和弟弟若是有什么闪失,于她与全琮发夫妻关系绝对有影响。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郊,上次她从夫子观回京都,也不过月余的时间,城郊的面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少流民在路边搭起临时帐篷,几根树枝和破布支起的空间内露出一张张蜡黄的脸,更多的连临时住宅也没有,只能裹一卷草席睡在地上。
城里有富商布置了免费施粥点,那片区域的人最多,而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争斗,治安也就更不好。
谢怡蕴从出府开始就向沈侪楚递了消息,因此一路被领着往他们所在的地方去。
人流渐渐多了,谢怡蕴命车夫把宣德侯家的标志去掉。
蕊珠儿不解地问:“小姐,这里人多眼杂,难免有看顾不过来的地方,有宣德侯府这块招牌镇着,他们也不敢动手动脚。”
谢怡蕴笑笑:“宣德侯家镇守的边地没有失守没错,可宣德侯家是整条防线的统筹,这些从东北辗转逃难过来的人,难免不把气撒在无辜的女眷头上?”她顿了顿,屏气凝神了一下,凝重道,“宣德侯家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呢?”蕊珠儿脸上疑惑的神情更大。
“圣上为什么把宣德侯家的女眷栓在京中,不就是想让宣德家安分守己吗?”
任何事情做得太过了,大包大揽,结局也许并不好。
况且京中这么多权贵都没有下手,宣德侯家还嫌在朝中树立的敌人不够多吗?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稍有差池就是血雨腥风。
“我懂了。”蕊珠儿点点头,她看到沈侪楚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夫人现在处境很危急,你要护着她,看着她,千万不能让她被流民伤害了。”
沈侪楚劈头盖脸地被说了这么一句话,有点发怔,看着谢怡蕴缓缓从马车上下来了,不知不觉发了神,道:“夫人,我会护你周全的。”
谢怡蕴停下步子,认真地道:“沈侪楚,有时候你真的很无趣。”如果她不是信任他,知道他们能互相依靠,这件事她又何必要和他一起做呢?边走,边面无表情地讲,“找个时间把你妹妹接回去,好好教育一下。”
蕊珠儿一脸愣怔,指着自己对他哥哥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沈侪楚宠溺地揉了揉蕊珠儿的头发,简洁明了地说出四个字:“无妄之灾。”
“莫名其妙。”蕊珠儿看看前方不带任何犹疑,决绝往前走的女子,又望了望一脸认真的哥哥,明明她才是和谢怡蕴朝夕相处的那个人,为什么她哥哥和夫人倒有一股旁人无法参与的默契?
“珠儿,你不要因为时间降低对旁人关系亲近的认知,你也不要因为时间放弃与你在意的人建立起来的感情。”沈侪楚认真地道,前半句是谢怡蕴想教给蕊珠儿的,有些人的感情并不存在于朝夕相处中,而是存在于彼此“短暂”交往遗留下的情谊里,后半句则是谢怡蕴想传达给他的,他们不可避免地被时间推着往不同方向走,但她希望他们的感情一如既往。
谢怡蕴真的很聪明,她很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心理变化,并且非常真诚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这和用感情操控一个人不一样,她随时尊重他的离开,前提是,他们很平和地处理了彼此的关系。
沈侪楚没管蕊珠儿发愣的神情,快步跟了上去,他们先去考察了皇家那块地的地形和周边环境,心里有了腹稿后,才移步到了流民聚集区。
谢怡蕴边走边道:“除了老弱病残,修建房屋和开荒都让这些流民来做,我们没有这么多人力。”
“到时候官府会参与,你们见机行事,隐着一点行事。”这句话谢怡蕴压低了声音。
开始沈侪楚还纳闷,谢怡蕴要说在京城的周边建一座新城,仅凭他们,确实人力难为。他也严肃了,问道:“二公子会主理这件事吗?”
“不知道。”谢怡蕴是真不知道,全琮谈判技巧丰富,可面对的毕竟是掌握了整个帝国生杀大权的男人,她也说不准,“能说服官府参与进来,其他的不好保障。”
“我明白了。”他是越来越佩服谢怡蕴了,一介女子便敢管理官府都不敢碰的流民问题,并且走向越来越偏心她了,由衷道,“夫人,您做的事情比朝中那些人强多了。”
谢怡蕴不以为意,努努嘴道:“你做了很大的贡献。”事实上,沈侪楚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成败一击。
三三两两的流民聚众讨论:“当今天子仁德不佳,君位不正,以致百姓流离失所,是君的原因。”
沈侪楚只是派人潜入了流民团体,随意挑拨了几句,这些人一腔怒气没处发泄,君民尊卑瞬间抛到了脑后,说话也不管不顾起来,轻而易举就在原先惶恐不安,怨怼的情绪上添了一把火。
这把火是全琮在宫里谈判的依仗。
谢怡蕴迈着步子往前面走去,突然看到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圈,正围绕着中心打坐的和尚磕头行谢,场面与之前所见的萎靡之像大相径庭,这些人脸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希望。
沈侪楚在旁边道:“这群和尚是几天前来的,听口音是南方江南一带的,一些行善施粥,一些看病救人,还有些专做超度法事,好像有预谋一般,短短几天就集聚了一批人信任,这很……很不寻常。”沈侪楚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词能解释现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