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南回孙家时,孙月像是在庭院里盼望已久。
“南哥,你方才去哪了?”
少年坐到院子里翘起二郎腿,带着惯性的口气嚷嚷道:“我饿了,给我下一碗面去。”
“哎,我这就去。”孙月目光柔和,马不停蹄地去到厨房煮面,早已经将刚才的疑惑丢在了身后。
周世南气场强大,没一会儿就惹得隔壁家约七八岁的小女孩躲在墙角看他,他嗤笑:“过来”
小女孩言听计从走过去,动作怯懦。
“别怕,哥哥向你打听个事。”
女孩不明所以。
还未等少年问出口,女孩见着孙月从厨房出来,手里多出一只瓷碗,她眼神闪烁,惊慌地退守在庭院的边沿。
“南哥,我放了点干辣椒面,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周世南伸手接过,弯着头哧溜溜地吃着面条,嘴角沾了汤汁,味道倒是平平淡淡,只是舌尖的辣味平添了些许胃口。
“这几日我怎么老是听到一个女人骂骂咧咧,走哪哪不消停,就没人管束管束?”面汤的热气使得他脸色红润。
“南哥,我们管束不了,村南的那个泼妇跟条恶狗似的,逮着谁咬谁,不过听寨子的婶婶们说,那女的是破鞋,年纪轻轻就未婚生育,生了个父不详的孩子。”
周世南闻言了然。
夜晚一片白茫茫雪花裹挟着冷风飘落,寂静山村远远望去,时不时闪烁的车灯犹如点点萤火,风大了,少年从行李箱翻出一堆衣服可劲儿的往身上穿,捂得整个人严严实实的。
他往窗外望去,恰好看见午后那女孩也正望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
“有事?”
女孩连忙点头。
周世南下了楼,女孩站在不起眼的的角落忐忑不安的等着。
“哥哥,诗韵姐姐”
女孩话音未落,孙月就从里面探出头来,吓得她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说:“哥哥,我家明日杀猪,到时候你和小月姐姐过来吃杀猪饭吧。”
周世南若有所思地点头,嘱咐她早点回去。
“诗韵?”他嘴里喃喃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南哥,外面凉,快进来烤火”孙月从客厅出来,满脸殷勤。
周世南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会儿使唤她倒茶,一会儿让她把自己楼上的衣服拿下来洗,孙月丝毫没有不高兴,她拿了人钞票 心甘情愿当着牛马。
少年浑身轻松,见孙月从外抬起着一簸箕的煤炭走进来添火。
“洗完了?”
“还没呢”
门外老式双桶洗衣机发出脱水的噪音,眼前橘色火光微微渺渺,温暖不灼人,一个人脸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夜色浓稠无星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上似厚厚铺了一层毯子,周世南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
他穿越大半个村寨,步履匆匆未有停歇,直至他彳亍在早上经过的筒子楼旁,看见少女大半身子被大雪覆盖,双眼紧闭地靠在门外。
他大步上前,少女白皙脸上还残留着未消的泪痕,他轻轻摇晃着少女:“喂,醒醒。”
十七岁的少年自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他骄傲自大不可一世,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但现在莫名地心疼眼前的女孩。
“醒醒”
少女勉强睁开眼睛,虽然视线朦胧,但是大体可以看出是个男子,她惊恐地一再退缩,脸上挂着警备的表情。
“是我。”周世南呼出的气体化成白鸽掠过面庞,目光深邃如深潭,唇边的笑意温和,多了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很久以后,陈诗韵才明白在她遥远的记忆里:有一个男孩,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用一颗炙热的心,救赎着被一次又一次伤害过的她,她曾理所当然对这个世界深感绝望,她的孤独只能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那便是她是15年以前的人生。
少年为她拂去身上的雪后,起身拍打房门,约莫两三分钟的时间,屋内的人打开窗户。
“别敲了,我是不会开的。”方茜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睥睨二人,她木然的表情、空洞眼神和憔悴的黑眼圈糅杂在一起,冷漠的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