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瞻岱门,两侧数棵参天古树,遮云蔽日,透着一股子凉意,石甬道旁也有古树,苍劲挺拔,排列整齐的直通前方的岱宗宝殿,院中两侧建有回廊,而廊下空着的地方摆了五桌筵席。
襄王爷行至桌旁,指了指两侧道:“你们去看看,地狱七十二司!有些看头!”
秦无病混迹在亲兵之中,先向廊下看去,果见游廊下齐整摆着五桌八宝席面,鸡鸭鱼蟹一应俱全,只是回廊里侧全是泥塑的十八层地狱,一间间隔开,只用半身的木栅栏挡在门处,并不阻碍视线,沿着回廊下来一共七十二间,阴森逼人!
官员与盐商们踌躇了一下,倒是谢羽带头走向回廊,其他人便是心中万般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一众官员更是把谢羽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秦无病很想去看,可他现在是亲兵打扮,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只能伸长脖子,左右眺望,只见七十二司中刀山油锅斧钺炮烙种种刑法俱全,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监刑,无数狞恶小鬼正对那些脖子上挂着罪名签的执刑,有的刀劈,有的索绊,有的火烧,有的油炸,有的磨压……阴森森,说不出的恐怖。
秦无病心中暗道:王爷真是挖空了心思整治这些人!
再看向众人,除了谢羽,哪个不是面若死灰,廊下的筵席谁能有心情吃的下?
襄王爷乐呵呵的坐在首席上座等着,等众人游览一周,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按照身份依次坐下。
襄王爷这才环视众人,笑着说道:“今天这地方洁净,饮食也洁净,大家可以放心的用!”
说着,襄王爷端起酒杯,众人也哆哆嗦嗦的端起酒杯。
“不过,”襄王爷又将酒杯放下,慢悠悠的说:“我毕竟是钦差,又是龙子凤孙,钟鸣灿食在前,也不能忘了身上的差事!”
众人又都将酒杯放下,杯中竟不剩什么了。
“在坐的诸位,官员也好,庶人也罢,其实一死魂归,终究难逃一捧黄土,生时聚敛声色财货,白驹过隙,谁又能带了去?倒不如生时做些功德,散财铸福,上有益于国,下有利于民,远昭祖宗厚德,近增子孙福禄,还可追来世之福,实是好处多多,你们说呢?”
江南总督江毅东微微起身,躬身道:“王爷说的句句在理!”
襄王爷笑呵呵的站起身,踱着步子在五桌之间走着,经过的人都想要起身,被襄王爷按住:
“这些话说来容易,做时难!去年夏,黄河决堤,如今眼看汛期又到,多处大堤仍未修缮,若是洪水再来,又要有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这是国计民生的大事!要二百万两银子才能办下来!”
襄王爷顿了一下又道:
“去年冬,北方雪灾,房屋损毁不止万间,牛羊损失不知几何!户部已是捉襟见肘,这次我只带了五十万两,还差一百五十万两才能将修缮一事办下来,而且要快办,能在汛期到来之前,抢修出一处是一处!这原本是去年黄河决堤之后就该做的事……”
襄王爷说着看向跪地的范守康:“只是范大人太忙,一时不得分身,只好本王来做!”
范守康浑身开始筛糠。
襄王爷呵呵一笑,又看向盐商们:“这一百五十万两可就要落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了。”
襄王爷此时正好走到陈祺身后,他说完,轻轻拍了拍陈祺的肩膀,陈祺浑身一哆嗦,忙起身恭敬的道:“还请王爷划个章程,草民遵谕认捐!”
说罢,陈祺偷偷看向蔡友坤。
襄王爷说了句:“甚好!”
德喜,德全立刻转身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卷宣纸,还有两人抬了一张桌子,这边就开始铺纸,磨墨了。
蔡友坤的心都快被揉搓的紧成一团了,他早一日从谢羽口中得知襄王爷要找盐商们募捐,江毅东可是昨日才知道的,他们年前年后从盐商身上搜刮了多少银子走,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时再让盐商们几万几万的往外掏,怕是难!逼急了谁口不择言的说了些什么,新账老账一起算,江毅东也承受不起。
江毅东何尝不知此路难行!
可不捐?昨日王爷的意思很明显,给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捐赠这事儿办下来,或许就能既往不咎了!
两害相遇取其轻,江毅东连夜召集在明州的盐商商讨此事,不在明州的,江毅东也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接来,实在太远回不来的,也要族中派人参加,人可以凑够,银子如何凑够呢?
盐商们好一通诉苦,蔡友坤好一顿安抚,只说这一关过去,他日必将如何如何!但眼前这关怎么过?事发突然,再让这些盐商每户交出几万两白银,蔡友坤也知难做。
最终还是江毅东给出了注意,不管大户小户,每户准备两万两,不能再少了,等这关过去,小户的损失再由大户补上,如何分别大小户,他们自有章程,桌下这笔账因是江总督作保,将来自是无人敢赖账!
盐商们再疼也得拔毛,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在嘀咕,两万两能够?可江总督说,不够他会想办法。
所以襄王爷刚刚的话,让在座的大部分人心底发凉!差的有点多……
一百五十万两,二十五户盐商,每人就是六万两!有些小户根本拿不出,均到大户身上,那可就是十万八万了。
盐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看向蔡友坤,使得蔡友坤如同坐在铁板上,铁板下边还烧着火。
这边,德喜和德全研好磨,铺好纸,襄王爷笑呵呵的指着陈祺说:“我看他是个好的,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他,就十五万两吧!”
陈祺只觉浑身一震,随后脑子一嗡,差点就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