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迗燹洲湮晴大山腹地,有山谷曰桃源谷,四面环山,山上桃花灿烂,桃源谷终年云雾缭绕笼罩于内,却不是瘴气。一年气候温暖如晚春,鸟语花香,微风扑面,熏得使人沉醉。
有诗云:
人间三月花正浓,
清风日暖酒自醇。
那管身外妖魔扰,
自在天中享诗韵。
天公作美,怜世人多舛,降此福地。正是山花烂漫,草木逢春。风神打盹,只把匀息辅弄;雨神少喷嚏,不把骤雨将。花仙子垂爱,自把痴心降。毒神生出点未泯灭之情,不来眷顾。福神洒甘露,把病魔除;寿仙公公常来做客,一醉始千年。
桃源谷中方圆上十里,中有一淙淙涓流,四周青松磊落,古木遒劲,猿啼鹤鸣。但见沿溪流两岸错落一村落,青砖灰瓦不蒙尘,鸡鸣狗叫无跳墙。村子百来人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世代繁衍,好一个众神眷顾之地!
这日,谷中上空云雾被拨开一孔,顿时霞光洒进谷内,随着霞光中缓缓降下两人,脚踏祥云,一男一女,男的面目清癯,气度非凡,女的倚立于男的身旁,风姿绰约,顾盼生辉。桃源谷百姓见天降仙人,纷纷伏地拜候,祈福不已。
桃源谷村长是个八十开外的佝偻老人,也是桃源谷最是德高望重之人,慌忙把二位仙人迎入居舍,自是客道非凡,恭敬不已。这二位降至桃源谷的便是觉慈和清沫,找寻到这里自是花费不少精力。原来这桃源谷四周笼罩着云雾,又有一座幻阵,内里人出不去,外边人不晓得进来。觉慈这两年在巨猿谷潜修,终是厚积薄发,于脑户穴中凝练舍利成功,稳稳的罗汉境。依道门而言,就是练气化神境之云中期,此时称之为真人。道家却是在丹田凝练成金丹,与佛门修行不同。不过舍利也好,金丹也罢,此时便可腾蹑眕霞,彩云捧足,飞行天地,腾云驾雾。故而不需用神识操控法器飞行,便携清沫寻迹至此,缘嗔却是留在巨猿谷潜修。
觉慈见村长落座,便道:“老丈好!今我与这位宁姑娘寻迹至此,又扰老丈和诸位相邻了。老丈贵姓?”
村长起来躬身,道:“二位仙人,老儿姓裘,名大海。世居于此,打小记忆起就不曾见外人来此。不知规矩,冒犯二位仙人,还请谅解则个。”
觉慈见村长唯唯诺诺,遂道:“老丈不必拘礼。我二人亦不是仙人,只是修行之人,离仙人还差十万八千里。我二人来此,却是与这位宁姑娘身世有关,还请老丈解惑。”
裘大海听此,才把头抬起来端详清沫,片刻,依稀有些面熟。此时,却不答觉慈话,柱着拐踱向门口,跪于舍前,昂首向天,老眼垂泪,呼喊道:“苍天有眼,我等世代居于此五百年,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此出去。五百年了,谁不想着看看外面世界,又耗费多少婴儿性命,才有今天见到外人。呜呜呜”
清沫听着,眼泪止不住,哭得泪人儿似的。觉慈见此,把村长搀扶进屋舍,心里暗自叹息。裘大海此时止住嚎啕,把清沫拉住,用手来擦清沫的泪水,边擦边哽咽道:“苦命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清沫噎声回答:“二十了。”裘大海默一记忆,道:“那你是江家的孩子,可怜的孩子,江家二人因思念你,早几年前便已离去。哎,幸好留得血脉延世,苍天有眼。”
清沫听说,晕厥在地。觉慈只觉得心中一痛,暗叹世间悲苦多。把清沫抱起,于后院卧房休息。
再次来到堂舍,见裘老丈喃喃自语,也不打扰,二人各自沉思。好是一会,裘大海徐徐道来:“真人容禀:来到此地的祖上世代相传,到我已是第十九代了,祖上是被一位仙人驾云而来此地,来时是几岁大的小童,祖上来时这桃源谷已经有十几个和他大小的童子童女,后来又陆续驾云来三十几个。开始时仙人对来这里小童教念字,而后根据个人天性,有的种植仙草仙药,有的服侍仙人起居,有的帮仙人烧火炼丹,有的喂养家禽家畜,有的耕地放牛。各尽其责,仙人待各位童子很好,也很严厉,不准相互争吵打架,不准私配终身,不准懒惰疏忽其责,不准外出山谷。如此十年,众位童子俱都长成,仙人就传授一些强势健体之术。这一年仙人驾云而去,交代众人好生打理山谷诸事,也交代他启动了阵法,大家都不能出去。谁知仙人一去不返,众人日夜期盼仙人归来,随着年岁流逝,便渐渐淡了期盼仙人归来。大家还是得活着,便不顾仙人嘱咐,各自婚配生儿育女,如此延续至今。”
觉慈听得入神,见裘老丈止住,便问:“那位仙人大号是什么?大家想了怎么出去的方法吗?”
裘大海回忆着道:“祖上传言仙人自称黄龙神人,十来年间桃源谷出现过一次金灿灿的神龙。至于出去的方法,那是只要想到的都用过,就是出不去。这位清沫却是二十年前她母亲在溪边浣衣,清沫儿盛于盆内不小心从溪流洞孔漂出去的。江家命苦,因失爱儿,夫妻二人思念成疾,壮年过世。好在清沫福大命大,神仙保佑!”
觉慈思忖,这黄龙神人应该就是圣灵宫的人,能自称神人应该是炼神返虚境青冥期,也就是阴神期大神通者。按佛门来排是菩萨果位,金身等身期,比之观心寺慧海方丈却是不差。按照红色扳指中圣灵宫大殿一层神兽排位来讲,黄龙虽是排位在前,但前面还有二圣和天之四灵,想来二圣更是神通至玄。这圣灵宫如此强大,为何区区五百年前修行界不显其名?又为何五百年来销声匿迹了?难道这世间更有比之天构教、观心寺、补月教更为强大的隐世门派?
又问:“为何不用树木刻字漂流出谷,以传信外人?”
裘大海道:“自发现溪流出谷便刻木留字,毫无作用,亦不知是为何音信杳无。”
当晚,觉慈便在桃源谷查探一番,黄龙神人的洞府倒是很快找到,里面只是些朽坏器皿,未见其它。
第二日一早,裘大海领着一身白衣的清沫来到其亲生父母墓前拜祭,少不得又是一番凄楚悲凉。觉慈在墓前念诵了几卷超度佛经,以宽清沫心情。村民们一一过来拜祭,抬案的、宰杀三生的、摆酒的一一不足为具。
拜祭完,裘大海又领着清沫来到家宅前,几年时间没人居住,宅子自是一股衰败气息。清沫一一查看整理父母生前遗物,收留了几件小物件作为纪念。亦是无法,人死不能复生,后人徒增悲楚。如此,清沫就在宅子居住,村民忙着帮忙打理,缺什么物什一一送来。觉慈一直在旁陪着,看着清沫越发清瘦,亦是无法。
如此一月,清沫时有呕吐,却是珠胎暗怀。觉慈苦笑不已,真是不知是喜还是悲。十月瓜熟蒂落,诞下一胖小子,清沫喜极而泣,把一门心思放在幼子身上,悲苦之情渐渐好转。村民淳朴老实,心性无染,这种轻快日子,倒是难得。
幼子百日,因觉慈无俗家姓氏,随母姓江,取名惟微,取道心惟微之意。为何取道家名?却是不想爱子今后入空门。宴请完邻里,夫妻二人归房,惟微已睡下,清沫浓情看着觉慈,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夫君,道:“夫君,你看这里真真不错,祖辈以来想着外面的世界,可谁又知外面的人却想着有一如此之地安居。”觉慈紧了紧身旁的娇妻,心中思忖:命运无常,不能自控,与清沫结合,体内阴阳调和,却是凝练了舍利。一个破色戒之和尚,却是修出了舍利,这可是前辈不曾记载过之事。想着还有一年时间就要回中都皇城大觉寺与三位师兄弟聚首,心中哪里舍得放下娇妻幼子?
清沫见夫君不答话,遂问道:“夫君有何忧心之事?”
觉慈叹息道:“我这次下山至今已是八年了,再有一年就要到中都皇城大觉寺与三位师兄弟相会,然后回观心寺复命。观心寺每隔三十年便派弟子下山寻找机缘、游世间历练、渡与佛门有缘之人上山。”
清沫自是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故而不问觉慈,没成想来得如此之快。如今情正浓,幼儿不到半岁,如何忍心分别?
觉慈无奈地对清沫道:“桃源谷的人是圣灵宫的遗脉,惟微儿亦是圣灵宫血脉,我这次依你义父所言得了圣灵宫遗物,之前绿、黑两个扳指便是在其中。这个暗红扳指交由你,你神识已经修出,自是能够查探,惟微儿修行之法尽在其中。你再挑功法分别教习桃源谷之人,假以时日,定可尽复圣灵宫之强盛。”
觉慈思忖良久,像是下定决心,拿出冰噬锁链,存入暗红扳指中,对清沫道:“这冰噬锁链是神器,将来留于我儿。我把观心寺《无上菩提》也誊录在扳指内,我儿先修佛门功法,将来自会开启圣灵宫功法。”
清沫此时默默垂泪。只听觉慈又道:“我把缘嗔接来此地,有他照料你母女二人更是放心。”
如此一年多时间匆匆而过,觉慈把桃源谷一一安排稳妥。缘嗔来此,不亦乐乎,一年时间竟与桃源谷一女子诞下一子,相貌倒是还好,壮的像牛犊,只是和缘嗔一样黑不溜秋的。缘嗔求觉慈取名,得黑牛名。算算离大觉寺相聚已过半年,再是不能拖延,觉慈带走一名二岁大的有缘人出谷往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