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杀死大姐姐的人是崔大,为了不让她死后还被人非议,就干脆拿走了证据,是么?”孟回站起身走到碧青身边,递给她一张绣帕,让她擦干眼泪。“可你想错了。崔大是可恨,但他并不是真凶。”
碧青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嘴唇不住颤抖。“不是他?可我还以为......以为姑娘被他......”碧青又低声抽噎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忍住哭泣。“我是头一个找到姑娘的,看到她手里拽着那条如意结,我就以为是崔大那个畜生!”
孟回摇摇头,道:“崔大的确是动手砸过人,只是砸过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离开了竹林。拖大姐姐去鱼池边的,是个女子。”
碧青一愣,接着咬牙切齿地道:“是二姑娘!肯定是二姑娘!”
这回不必等孟回接着问,她就将这些年崔玉蓁都不清楚的一些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大半年前有一回,我们姑娘受夫人邀请过府做客,当时您身子不适推脱了,二姑娘是吵着闹着要一起去的。从那一回见过面后,二姑娘就与大公子有了来往,我们姑娘不说,心里却很清楚。”
崔家两个姑娘不是府唯二的客人,夫人请去的还有好几家的闺秀公子,大家聚在一起吟诗作对,饮酒赏花,很少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崔玉薇是趁崔玉莹去夫人那儿叙话,提议一起来玩捉迷藏,输了的罚作诗与饮酒。大家一听,反正比闲坐着强,于是都同意了。就是在那个时候,崔玉薇和大公子熟络起来,待崔玉莹返回时,这两人之间已经有些暧昧。
崔玉莹一向无意嫁入府,不仅仅是因为夫人态度坚决,还因为她其实对大公子有些了解,知道这人私下并不如京都传言的那么好。
碧青和碧蓝都知道,崔玉莹很愿意远嫁低嫁,偶尔会在自己的小院里轻声念叨,要是能去京都之外的世界看看就好了,哪怕要过更加穷苦的日子她也不惧。
所以不管崔玉薇如何在她面前挑衅,明里暗里提起和大公子的来往,崔玉莹都只装作听不懂,小心翼翼地引开话题避免冲突。
“可我们姑娘越是这样,二姑娘就越过分!有好几次都差指着我们姑娘鼻子骂了!除了这些,她还总说些什么‘姐姐离世、妹妹代嫁’的事来诅咒我们姑娘!”
“她就是巴不得我们姑娘消失,她好霸占府的婚事。哼,可她也不想想,这门婚事是崔家敢攀的么?”
崔玉薇希望崔玉莹早死,这是肯定的事,特别是在郑大人上门之后,这种想法多半就更挥之不去了。
“老爷原本就打算把二姑娘嫁给郑大人,”碧青的笑容里满是讽刺,“我们姑娘,可是要被他拿去攀府换前程的呢,二姑娘么,自然就拿去换银子咯。”
碧青在府里多年,把这些主子的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崔老爷是个什么想法,她心里明明白白的。“可怜我们姑娘,府婚事明明是件没影的事,白遭二姑娘嫉恨诅咒,后来还成了真!”
“反正他们两姐弟,没一个好东西!”碧青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透着令人心颤的狠劲。
崔大是在半年前开始骚扰崔玉莹的。
一开始,崔大还不敢动手动脚,只是经常悄悄钻来崔玉莹院子里,拿些乱七八糟的话本逼她念,否则就要在院子里大吼大叫。
崔玉莹和碧青都以为,他是听了崔玉薇的挑拨,故意跑来招惹她生气,结果后来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两人的看法。
“那日我们姑娘打算去亭子里坐坐,还差碧蓝去请三姑娘您一起。当时正是午后,池边就我与姑娘两个人,刚坐了没多久,那畜生就醉醺醺地从外院走来,看到我们坐在亭子里,他立马就转向走过来了。”
崔大的笑容一向很猥琐,眼神和崔老爷一样,浑浊又淫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偏偏倒倒地走到亭内,对崔玉莹说一些青楼妓馆里学来的荤话,还说总有一天要把崔玉莹和碧青、碧蓝一起搞到手。
“他对姑娘说,‘父亲不会为了你责罚我,大不了打我一顿罢了。至于夫人,她更不会管这事!你们就等着吧。’从那时候起,我和姑娘就明白过来,他不是在吓唬我们,而是真的打着这样的主意。”
崔玉莹被这事吓得不轻,碧青作为丫鬟更是绝望至极,她甚至怀疑崔玉薇身边那个丫鬟,就是因为长得和崔玉莹有几分神似,才被强行侮辱毁了清白。
那丫鬟死得蹊跷,碧青觉得,她不是被折磨致死,就是不甘受辱而自尽。但正如崔大所说,崔老爷不会为这些事责罚他,王氏又巴不得他胡闹,好彻底寒了崔老爷的心。
“自从那天午后受了这场惊吓,我们姑娘精神头就一直不大好。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醒来就偷偷掉眼泪。跟三姑娘您在一起时也忍着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说漏嘴,连带您一起担惊受怕,活活遭罪。”
所以,崔玉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时常神游天际,恨不得干脆死了算了。可是她又怕,怕她一死,碧青和碧蓝更加无依无靠,到时候必会如崔玉薇身边的丫鬟那样,被强抢过去受辱。
“我悄悄劝姑娘,干脆大闹一场,什么都不管不顾得了!可是姑娘却说,要是闹开,她自己名声遭殃就罢了,二姑娘她也可以不管,可三姑娘往后还怎么嫁人呢?”
碧青的述说,让从前一无所觉的碧蓝无声痛哭起来,凝露和凝珠心里不是滋味,咬着唇不断抹眼泪。
孟回咬着牙,心里既憋屈又愤怒。正在这时候,崔玉蓁沉睡着的灵魂似乎有所感应,爆发出一股浓烈至极的悲痛,还有一种用尽力气的祈求之意。
孟回清楚地感应到,一贯沉默的崔玉蓁,是在告诉她不要顾忌任何后果,一定要让崔大和凶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