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如今都把屋子修好了,鲁万苗也搬到了知青点去。这里原本是一片荒芜,但是现在住了人,反而有了生气。那些花儿朵儿般的年纪里背井离乡。少男少女被压抑的对本的渴望就爆发出来。于是隔三差五便偷偷聚在一起搞个沙龙,也吹笛子,拉点二胡。
这声音让村里的赖子听了,便骂道:“靡靡之音!”
他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两句不轻不重的话,坝上干活的青年们要绕远路,特地的在知青点转悠一圈。运气好还能碰上个女知青。于是就回本了。
要知道那些外来的城里青年大多都带着一股世俗不一般的气质,这种气质抵消了原始中野生野长的愚昧。
那些闪烁的目光带着机灵,聪明劲儿。将这帮小伙子迷得七荤八素。
这里有个短头发的姑娘,叫做苏茜。青年们来的时候经常碰见她。
她眼睛像月牙一样,长长的眼尾带着睫毛扑闪扑闪的。浑然不在意那些打着赤膊,浑身像涂了油似的结实小伙子的打趣。再怎么说,这里的人也不敢随便动手。只能嘴上说两句话逗她。因为一旦动了手,就成了“耍流氓”这是要不得的。
鲁万苗的目光追随着苏茜,看着那个摇摆的腰肢扭到了屋后,她的眼神终于落在了下工的向太阳身上。两人人一前一后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知道周围没了人。她才磨磨蹭蹭的上前。走到项太阳的身边。给他递上一块毛巾。
“今天干活热不热。”
“不热,劳动光荣。”项太阳爽朗的笑声同样染上了鲁万苗的脸庞。她看着金色的夕阳映照在男子的脸庞上。那点香气在劳动生涯里挥发的一干二净。他脸上沾着泥,用毛巾一擦,脸上,毛巾上。黑乎乎的混在一片。
“给我擦脏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鲁万苗黑瘦的脸上露出了个羞怯的笑容。她的脸也晒得黑了。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晃了两圈,依依不舍的说:“你脸上都是汗,还是擦一擦吧。免得不舒服嘛。”
她还想抱着项太阳的胳膊。被他拦了下。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项太阳对她叹了口气,安抚的拍了拍她说道:“别叫人看见啦。不然多不好意思吶。”
鲁万苗点了点头,心里却像是吃了没熟的橘子一样,又酸又涩。
她转过头说:“桂香她哥要结婚了。我问了她,说肯帮我去邮局寄封信呢。”
“哦?那天是要去镇上找辆车子嘛。万苗....你多久没给家里写信啦?我这儿还有邮票存着,等会拿给你。”他说完,就加快了脚步,被对方拦了下来。鲁万苗心里不知道该不该高兴,项太阳对她慷慨大方。从来都是先替她着想。这让鲁万苗心里泛起一丝甜。
又想到他的犹豫。
她轻轻的挽着项太阳的手,说道:“等咱们回到家乡,阳子,你有什么打算呀。”她这么问,心里其实已经充满了希冀。希望项太阳能主动提起终生大事。两人在同一个省,算是老乡。就算要成家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没想到项太阳却摇了摇头:“咱们下乡是根据国家的指示,这是光荣的事情。万苗,你千万不要向那些女同志一样,没来两年,就急着要回家,这不是思想先进的同志会想的问题......”
这句话说完,鲁万苗已经咽下了心里头的话。
。。。。
今年的秋收没有下雨,趁着太阳天,大队连忙召集人手,把大坝上的活儿都搁置下来准备秋收。说来也奇怪,六零年的到六八年,整整近乎十年时间里。不是大旱就是洪涝。秋收下雨,那几年粮食减产非常厉害。
等到了这两年,哎哟,又突然好了起来。
分的粮食比前两年都要多。钟家合计了一下,钟老太一拍大腿“得了,送娃娃去念呗!”
家里分的粮食,钟老爹换了糙米和豆子。剩下的就准备给姐妹几个当学费。钟老太收拾了三块钱出来,有几分的小面额,最大面额的是五毛钱。一块钱的学费整理出来有厚厚的一叠。由钟老爹交到钟敬贤手里。他手里攒着钱,忍不住的发抖。直到摸到儿子的手。才声音哽咽的说:“把他们都送到学校去报名吧。”
又转头对三姐妹说:“记住了吧!要好好念啊。”
钟老太喋喋不休,她既放心不下几个孩子单独出去读,又舍不得少了这几个说话的人。两手握在胸前,拿起放下。如此担心。她一双眼睛对着几个孩子,忍不住眼角泛红。“你们先去供销社买纸买笔。敬贤,你看着东西,别忘记了。去学校跟老师多说几句好话,不要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家里还要靠着你们吶。”
钟敬贤连忙保证:“知道了娘,他们几个你还操什么心。”
钟二妮眨了眨眼,睫毛一上一下的颤动着。她太高兴了。在家长面前,她一点也不敢放肆,只能心里偷偷的笑开花。捏着大姐的手紧紧的。大妮若有察觉的看过来,两个姐妹相视一眼,都像是脚踩进了棉花里那样飞腾起来。
三妮儿看到两个姐姐都挺高兴的。她抓了抓辫子,这是姐妹三人第一次光鲜亮丽。大妮头发长,梳了一个黑油油的麻花辫。二妮爱美,剪了短头发。只有三妮儿最懒散,她脑袋后面用绳子绑了一个发圈。这才勉强把满头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钟老太爱面子,因此她们穿的衣服都洗的干干净净。
等走到路上,几个人才放开了,大声的笑闹起来。四妮儿过去纯粹凑热闹。她一想到家里姐妹走了干净,又不免觉得孤单。因此扯着大妮的衣角,很是不舍。在偶尔一瞬间,她忽然也想要快点长大,好跟他们一起上学....
走到路口,就看到三三两两的背着包学生。这条路灰尘漫天,有骑着牛车慢慢过去的村民,那车上堆满了金黄色的稻谷,一捆捆的扎在上面,膨松的像马上就要炸开花的样子。车尾巴后面,在那堆稻谷里,坐着一个穿着拖鞋的黑小子。他晃悠着腿,看到钟家姐妹,眼睛亮了亮。猛地扎进稻谷里,揪着一个人的脖子喊:“嘿,你朋友!”
徐誉周一也上学,他手里抱着绿色的军挎,上面还有个鲜艳的五角星。听到刚子的声音,他晃晃悠悠的从麦子里钻出来。原本睡眼惺忪的眼睛睁开。就看到钟家姐妹。
他跳下马车。头顶还夹着一根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