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折射出天幕的一轮玉盘,与这把空月剑散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后者孑然而立,犹如在这夜幕下身着白袍仰望星空的生,四周水草随着水浪摇摆舞动,映出一道道斑驳凌乱之影。
脚下的泥沙微微松动,一粒粒深埋其中的气泡极速浮出水面,发出轻微的“咕咕”响动,空月剑剑影摇晃,像是在诉说它的孤独寂寥。
它似乎又是在讲述着自己作为一把宝剑却要深埋在这水底,未能遇见伯乐的悲哀,还夹带着等了无数年终于得到机会能够重见天日的焦躁,因此它释放出无形的能量,将四周的水草挤到一旁,免得自己与好不容易得到的机缘错过,它将游向此处的鱼群驱走,这些愚昧生灵与它本身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它那颗本来就急躁不安的心雪上加霜。
陈昊叹息一声,体内识觉分出一缕透体而出向着这把空月延伸而去,脑海里多了一副画面,有着光怪陆离的空间错位之感。
识觉触及到这把空月剑,丝丝凉意从剑身上传来,还夹杂着阵阵激动喜悦的气息,仿若是他乡遇故知心里头浮现出的久别重逢的喜悦。
仔细查探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陈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伸出右手指尖飞速的触及了剑柄一下又闪电般的缩回,仿若惊弓之鸟一般,事实上,刚刚拿过天离的遭遇令他如今仍心有余悸,生怕眼前这把空月也是有着那般诡异的力量。
所幸一切如常,陈昊心中悬起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缓缓伸出右手,整个握在剑柄之中。
刹那之间,空月剑光芒大作,一时之间竟盖过了那远远挂在天幕之上的玉盘,将整个水底数十丈方圆照得亮如白昼,一道道幻影从剑身中冒出,在附近的空间演绎。
一个人影从高空坠入水中,其背负的一把长剑被甩飞,随着水浪急促冲走,剑尖正中从此处游过的一条通体金黄色的大鱼身体,血染剑身,后者突然发出嗡然的剑鸣,浑身光华一闪而逝。
当时再现,谜底揭开,陈昊辨认出,那道人影原来就是数月前的自己,从风鹫之上坠落,而那把长剑就是眼前的这把空月,是他得自成风武馆藏兵中的一把兵刃,当时看到剑身上的血色符,以为不过是一把能自行产生幻境的符剑,此时那道符已然消失不见,竟然又透出这样的神异,剑柄上更是显现出此剑的剑名,使得他一时间并没有认出。
“原来那天离断剑带着自己逃离了那座陷阱重重的地牢,竟然飞越了如此之长的距离来到了故地灵江水域。”陈昊心中感慨,右手紧紧的握住剑柄,将它从泥沙中缓缓拔出。
只觉得手上一沉,水底的泥沙隆起了一个轮廓,像是剑尖处嵌入一个巨大物体之中,陈昊心头一凛,手上停止用力,那隆起的物体也随之停滞不动,他心头一松,暗道原来不是活物。
空月剑渐渐被拔起,那个巨大的轮廓也渐渐露出真身,触目的是一副粗大的灰白色鱼骨,剑尖正插在那这座鱼骨的脊髓之上。
陈昊恍然,回忆起之前所见到的那些虚幻景象,想来这副鱼骨的主人便是那条通体金黄色的大鱼,经过数月的时间流水冲刷,全身的血肉都腐败得一干二净,唯有那脊柱微微扭曲的姿态,在诉说着这只生灵曾经进行过的挣扎。
灰白色脊柱与剑尖连接处,还掺杂着一点点白色荧光,若不是陈昊眼尖,怕是得将其与空月剑自己释放的光华混淆,他缓缓蹲了下来,左手摩挲着那点点光亮,后者却轻轻一颤,像是冬天里树枝上挂着的片片枯叶被风吹得脱离,从鱼骨中飞入空月剑身不见。
陈昊心中一震,不由连忙松开剑柄,身形微微后撤了一小步,心中恍然,原来那只大鱼的全身精华都被这把空月剑给吸收了,怪不得不过区区数月,便已经腐败的如此彻底,连鱼骨都呈现灰白之色,像是经历过数十年的岁月稀里一般。
“咔擦”一声脆响,这副鱼骨的脊椎中央忽然崩裂出一小块,空月剑剑柄发出轻微颤动,从骨身缓缓坠落一片沙石之中,光华被一片浑浊掩盖成隐隐约约,陈昊却没有立刻上前将其拾起,而是看着眼前崩裂的巨大鱼骨若有所思。
只见那粗大的脊椎因为崩开了一道裂口,可以看见里面有着一颗灰黄色的骨珠,其中蕴含着的灵力被抽取一空,只剩下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淡淡气息,昭示它曾经的不凡。
金黄色大鱼已经懂得修炼,或者过上一段时日,或者碰上一段机缘,它便会开了灵智成为真正的妖,空月剑吸收了这样一条鱼精的一身精华,怪不得会显现出如此异象,本来这条大鱼也并不是没有反抗之力,可空月剑的剑尖偏偏却击中了它一身能量凝聚的骨丹之中,它挣扎良久也不得脱身,这才沉入江底至今。
陈昊轻轻的伸出左手,往鱼骨使力推出,后者重新缓缓没入柔软的江底泥沙之中,激荡起一片浑浊,他右手将落在一旁的月空剑拾起横在胸前,左手轻抚剑身,感慨良多。
失去了大鱼精华的支撑,月空间的光华渐渐黯淡起来,陈昊心头一动,自身元力从手中透出少许,催入手中这把兵刃之中。
忽然间,空间嗡嗡震动扭曲,四周景象一变,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广场,四处伫立着一尊尊数丈高的火炉,火炉旁则站满了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汗流浃背,在烈火照耀之下反射一片片金色光亮,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铁锤,震天的口号之声使得整个大地都轻微颤动,随着一锤锤敲落,火花四溅,“铛铛”之音不绝于耳。
陈昊知道这一切只是影像,因为偌大的广场之中没有一个人为他的突兀到来感到惊奇,缓缓朝着一尊火炉走去,身形果然跟后者一穿而过,证实了此点。
他忽然停住脚步,仰头注视这前方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石质高台,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青铜三脚火炉,炉身雕刻着三条栩栩如生的真龙,周身更是刻满了一篇篇铭,边上则是一块半人多高漆黑如墨的铁台,一名发须斑驳的中年男子身披黄绿色绸袍,袍子的一角绣着一朵深红色火焰,在空气中隐隐闪动,乍一看去,有一种这朵火焰是真实的错觉。
中年男子左手手中拿着一块淡淡透明的石头,另一只紧紧抓着一把紫金色的铁锤,神情专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日头西斜,光影变幻,云朵弥漫了半边天空,微风生起,吹得他下巴的长须轻微颤动。
他忽然大喝一声,身上长袍寸寸撕裂,露出他一身壮硕的肌肉,唯有那快深红色的火焰刺绣浮在空中,被他手中铁锤一捞,霎时没入锤身之中,后者立时泛起了淡淡的红光,向下挥舞,发出呼呼的风响。
中年男子双目精光闪动,左手将那块半透明的石头往铁台上一掷,恰逢铁锤坠落,“砰”的一声惊雷炸响冲天而去,震开了白云朵朵,轰隆隆回声不停响动,紫金锤身火焰暴涨三寸,引动一旁的青铜火炉中的火焰,呼啸着窜起了数丈来高。
火光冲天,一些靠的近的汉子承受不住汹涌的热浪,不得不丢下手中的活计暂且躲避,高台上的男子却是怒喝一声,一道火舌从火炉中催发而出,霎时间追上了那逃跑的数人,将其化为数道灰烬,竟是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一时间广场中其他人都是噤若寒蝉,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再有擅离者,老夫便如方才这般送去他见火神,还不继续锤炼玄铁之精?”
“叮叮当当”声再次连绵不绝,高台上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满腹心思再次投入到铁台上的白石而去。
他右手缓缓将铁锤高高举起,似乎用上了无穷力道,落下犹如山崩,“砰”的一声又是天摇地动,接连三锤之后,那白石已经被锤成一个长条形状,上面有七色光华不停幻动,仿若天边的斑斓彩霞。
青铜火炉中已经变成了一片炽白,犹如坠入凡尘的一颗小小太阳,刺得人不敢逼视。
中年男子大声喊道,“将锤炼好的玄铁之精投入炉中!”
一块块黑黝发亮的玄铁被送入青铜火炉,顷刻间便开始融化,最后形成一道炽红色的铁液,中年男子神色有些凝重,左手如风,狠狠的拍击在火炉外壳的一处铭上,霎时间那些铁液从龙口处喷薄而出,正好落在那铁台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白石上方的七色光芒顷刻间变得更为绚烂,将整个空间照得光怪陆离,犹如一件天地少有的奇珍将要出世。
风呼啸,云席卷,惊雷劈,黄沙动,神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