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被手机来电吵醒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喂,陆离,你抓紧来老张这里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啊?哦。”还没等陆离从睡梦中完全脱离出来,李希夷已经挂了电话,他语气很急切,没在电话里赘述,事情应该是很重要,但比较复杂。
张宝成的博物馆坐落在穿城而过的清水河滩岸上,是一座三层廊亭式仿明清建筑,垂杨掩映,曲径通幽,古朴风雅。博物馆对岸就是享誉中外的饮虎泉,泉池边怪石嶙峋,绿柳飘指,泉水叮咚溢池而出,潺潺汇入碧波荡漾的清水河,向半城湖流去。在来往的过路人眼中,这与其说是一座博物馆,更像是一座雅意十足的茶楼。
陆离停好车走到近前,便看清了这座建筑的大概。门前溜滑的石墩上放着一只硕大的青花瓷盆,盆里浮着睡莲,数尾金鱼游荡其间。两边的空地上栽了几丛毛竹,各种各样的花草盆植错落周围。门廊的红柱上钉着一副黑底金字的楹联,是刘禹锡《陋室铭》中的名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门额则是一块原木漆油的“三生”刻匾。
陆离走进一楼的展区瞟了几眼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匆匆向二楼茶室赶去。
见陆离到了,李希夷招呼他坐下,张宝成洗了一只青瓷茶杯夹到他面前斟上茶。
“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着急把我喊过来?”陆离一落座就开门见山的表达了心中的疑惑。
张宝成将茶桌上一个制作精美的小册页推到陆离手旁,“你先看看这个。”
陆离拿起小册页翻了起来,发现是一封古玩展览会的邀请函,“达信集团?尚方剑?青田图鉴?”陆离一边翻看一边喃喃自语。
“达信集团是千禧年之后泰国华侨郑继业在金陵创立的公司,主要从事旅开发和艺术品收藏拍卖,这是前一段时间他们发来的鉴宝邀约,这次展览会的展品中有两件大有来头,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尚方剑和青田图鉴。”张宝成捏起杯子呷了一口茶。
陆离盯着册页中这两件宝物的影像仔细审视了一下,抬头不解的望向张宝成,“与孙邹两家有关?”
张宝成深深的点了一下头,肯定了陆离的猜测,“今天我才从同行那了解到这次展览会是非公开的定向邀请制,被邀请方极少,而且大多不是古玩行的,不过孙邹两家却赫然在列。”
“孙邹两家业务上都涉及收藏拍卖,邀请他们也在情理之中。”陆离还在摆弄着那个小册页查看,说话时并没有抬头。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李希夷摇摇头,“被邀的西安黄家虽然也是国内响当当的大集团,但业务并不涉及古玩这一块,但最为奇怪的还是张胖也被邀请了。”
陆离明白李希夷最后这句话的意思,虽然张宝成建成博物馆做起了古玩生意,但无论是从商业体量还是从业内权威性上衡量,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被邀之列。
“你们有什么看法?”陆离蹙起了眉头,心事重重的饮了一口茶。
李希夷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张宝成,“张胖今上午告知我这一情况之后,我已经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这次展览会,还真有点发现:第一,这次展览会的展品和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的拍品同为明朝的稀世珍宝;第二,被邀请方和三十年前拍卖会的出席方竟然出奇的一致,孙邹黄三家都被邀请了。”
陆离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值得关注的两点,ThinkTank那边做过深入的研究了吗?”
“研究了,关于这三个家族已做了初步调查,三家虽都是各类榜单前几的大公司,但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交集,除了孙邹两家在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前后有过短暂的纠葛外,他们之间的往来极少,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李希夷介绍完研究进展,抿着嘴轻声叹了口气。
“那几件东西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张宝成对这三件东西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ThinkTank的历史物研究室前一阵来了一个研究员,国大的教授介绍过来的,最近的课题主攻明清历史方向,我让她去搜集材料了,一有进展会马上通知我的。”李希夷说话间,面前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显示的来电人接了起来,“好,你整理一下打印出来,到官道街三生博物馆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李希夷挂了电话,似乎有点兴奋,“结果出来了,这三件东西还真的大有渊源,研究员马上就带着资料过来。”
在等人的这段空隙,他们各有所思,话匣子稍一停顿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对面泉池边上几声戏水的欢笑打破了寂静,他们从徜徉中回到现实,刚才添过的茶水还尚温,他们却感觉时间像是溜走了很多,有一辈子那么长。
研究员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是一个干练温婉的年轻女子,她将手中准备的两沓资料分别呈给了陆离和张宝成。
“这是我们稷下新来不久的研究员郗潇潇,她对明清史有很深入的研究,”李希夷向陆离跟张宝成介绍完来客,转而望向郗潇潇,“潇潇,你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考证的情况吧。”
郗潇潇将查到的资料经过整理分析,再加上自己的推断,给在场急切想要得知答案的三人简明扼要地讲了两段历史往事。
相传中国历史上有两位曾经精确预知历史走向的神人,一位是唐朝的袁天罡,另一位是明朝的刘伯温。洪武年间,刘伯温在一次明太祖的召见时作了著名的易学谶语《烧饼歌》,朱元璋便确信了他有通天彻地博古识今的本领,就交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在一张锦绢上绘出龙脉,堪舆龙眼所在。不久,刘伯温被政敌胡惟庸迫害致死,临死前将锦绢交给长子刘琏,嘱托待他死后立刻交于太祖,不得耽误。据说锦绢上绘制了大明疆域和龙脉,并堪舆出了龙眼,还题有刘伯温的国运注解。刘伯温祖籍浙江青田,别号刘青田,因此这张锦绢被太祖赐名为青田图鉴,珍藏于宗庙中。
到了明朝灭亡前夕,大顺军队围城,崇祯帝朱由检下诏赐死所有后宫妃嫔,亲手砍杀了两位公主,又命贴身太监带三位皇子出逃,然后跟太监王承恩在煤山自缢而死。三位皇子前往金陵投奔外戚,不料外戚府上害怕招致祸端,遂把他们杀死,并把他们所携带的三件传国宝物献给了闯王李自成,这三件宝物就是青田图鉴、传国玉玺和尚方剑。后来,农民起义兵败,这三件宝物和李自成一起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青田图鉴也就是明朝的龙脉图哇,现在明朝都灭亡好几百年了,它也就只能发挥点历史献价值了,不应该当做压轴来专门开个展览会啊。”张宝成听郗潇潇讲完这几件古玩相关的历史,咂摸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猜,在龙脉龙眼之类的地方肯定得埋葬一些重器加以安镇,明朝虽亡了,但这些宝贝估计还没被找到。”陆离自幼酷爱中华化,读时经史子集与稗官野史都不拒让,一时想不起来在哪涉猎到过类似的记载。
郗潇潇肯定了陆离的猜测,“没错,一般龙脉上会在特定的方位修建地宫放置重器,而在龙眼处会建设豪华工事,供以大量稀世珍宝,取意龙脉安稳龙眼生辉,是封建统治者对国祚延绵的一种祈愿。青田图鉴既然是刘基所作,又关乎帝国安危,估计就像他的《烧饼歌》一样,内容应该很难被破译,再加上地貌地名变化,那龙眼龙脉十有八九还没被发现。”
之后大家聊起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气氛一度尴尬。李希夷见陆离和张宝成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暧昧,“潇潇,你整理的资料对我们非常重要,听了你的讲解我们已大体了解了这次展览会的基本情况,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忙吧。”
“好的,馆长,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三位先忙着。”郗潇潇说完就抽身离去了。
见郗潇潇已经下楼,张宝成没了顾忌,便开腔了,“这样看来,孙邹两家肯定与这三件东西有脱不了的渊源,说不定郑家、黄家和你们靳家也牵涉其中,难道是为了争夺明朝龙脉的宝藏?”
“不管怎样,我觉得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后那三个人的意外消失一定与这三件东西有关。”陆离眉头深锁,略一沉吟,“这三件东西的资料我们还得进一步搜寻,我总觉得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明天就是展览会了,要不咱们随胖子一块儿去瞧瞧?”觉得在这个展览会上应该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李希夷向陆离提议。
陆离没有答话,端起茶杯啜着茶望向张宝成。
对于这样的提议,张宝成的回答没有迟疑:“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接着动身去金陵,今晚先打探一下虚实。”
“嗯,这样也行。”陆离放下茶碗,向后欠了欠身子,“希夷你看能不能喊着郗潇潇一块儿去,说不准她能帮上忙。”
“行,咱们先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李希夷看了一下手表,“5点半在图馆门前集合。”
陆离与他们分开后,在回号院的路上心里盘算着刚才没说出口的几个疑问:
既然青田图鉴如此重要,郑家为什么还要堂而皇之地办一个展览会?
这三件宝物经历过什么曲折,为什么会落在了不同人的手中?
这几大家族和这几件宝物到底有什么关系?
围绕着陆离的身世之谜展开,很多疑问本来就摸不着头脑,现在随着进一步深入了解不仅没有柳暗花明,反而愈发迷雾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