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吹得清爽。宋苒命人将寝殿的四扇木门都敞开了。
窗口桌案上,墨砚压着的宣纸,跟着风,卷起又平整,来来回回,窸窸作响。
宋苒被各家小姐簇拥了好几日,今日难得清闲。她躺在黄花木雕刻的摇椅上,一副慵懒的样子,拿了卷,随手翻了几页,又失了兴致丢在了一旁。
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白葶在一旁的石桌上,沏了一壶茶。用扇子扇凉了许久,刚端起送到宋苒跟前,就被她从摇椅上一跃而起的身子打翻了。
“白葶,给我找根鱼竿来!”宋苒不顾身上的茶渍,挽起衣袖,双手在白葶跟前笔划了一下自己对鱼竿的要求。
听完,白葶跟红渠面面相觑。
白葶在后厨找了半天,也只是找到了一根类似鱼竿的细竹。鱼饵好办,用厨房的肉食即可,至于鱼线,白葶犯了难。
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办法。
最后还是宋苒差人去了长街直接买了根鱼竿。
一番折腾。
过了晌午,她才撑着脖子,坐在木椅上,悠闲自得地举着鱼竿在自家后院的湖里钓起鱼来。
“唉——”
宋苒连声叹息。鱼儿都快惊着了。
红渠忍不住道:“前些日子,郡主还嫌弃那些官家小姐叽叽喳喳吵得你头疼。今儿个没人上门了,反倒是您觉得无聊了。”
宋苒拖着脑袋,不以为然的转过来,抬头看着红渠和白葶,闷闷不乐道:“本郡主哪是想念她们呀。我是想念我的小马驹了,我想兄长了,我想着南郡十万英勇的士兵了。”
“要不,奴婢们陪您出外面逛逛?听说,长街有个茶楼,京城的公子小姐都喜欢去那听。什么皇家秘史、民间异事,都有。”红渠继续道。
“宫中秘史,怕那说先生都还没我们郡主知道的多。”白葶嬉笑着打趣。
宋苒沉下脸,侧身抬眉瞟了一眼白葶。
白葶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赶紧闭了嘴。
宋苒手里的鱼竿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刚想拉起,只见远处飞来几只鸟。
鸟儿掠过湖面,其中一只将鱼钩上的鱼一口叼进了嘴里,飞走了。
“红渠!连鸟都欺负我。”宋苒被气的瞬间从椅子上跳起身来,直跺脚。
后面的丫鬟几乎同时笑出了声。
进京至今,今日怕是宋苒最开心的一天。丫鬟们好久没看到宋苒这幅悠闲自得、肆意洒脱的模样了。
宫中规矩太多,宋苒每时每刻都得端着,仪态端庄,言语谨慎,害怕稍有差池将宋家陷入危险的境地。
一个帝王对一个驻守边城的藩王起了防范之心,绝不可能只是因为他自己的疑心,更多可能是朝堂有人要动南郡,多半是在陈朝辞面前说了什么。
她想找一个人问问。或许从他口中能探到一些事情。
当然这个人不会是陈朝白。
“柳大人,这边请。”
福伯带着柳云祁从长廊尽头转去正殿恰巧撞到这一幕。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淡色长袍,袍上绣的是长嘴飞鹤,腰间配的是刻有柳字的传家玉佩。他身形稍瘦,但不佝偻。一看就是清冷矜贵的世家公子。
清秀儒雅的面容,长着一双深邃的眼眸。他嘴角微微上扬,但惯了不将喜恶露于形,硬生生地将笑容强压下心头。
他一时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数年前的女孩。
红扑扑的小脸蛋,睫毛黑而细长,随着女孩的眼睛一眨一眨,忽闪忽闪的。
豆大的汗珠从女孩的两鬓顺着下颚流下。发丝凌乱,发髻上还插着几根鸡毛。双袖上挽,袍衫多处脏污磨损。
女孩儿一手拉着一个较瘦的女娃的胳膊,一手抓着还在扑腾翅膀的鸡,兴冲冲地从远处奔过来。
女孩儿笑盈盈地看着他,“祁哥哥,这是阿诺,长街裁缝铺老板的女儿。”说罢,拉过身边的女娃,将她推到柳云祁面前。
又继续道:“母亲让我跟着她学女红。你瞧我这双手,哪能做这些心细的活。”说完,有将自己的双手摊开,仰着头,十只手在柳云祁面前扬了扬,委屈道:“你看,都是针眼。”
“你这是抓鸡抓的,还是学女红学的。”柳云祁宠溺的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将她发髻上的鸡毛一根根摘了下来。
“嘿嘿……”女孩儿傻愣愣的笑着。
“傻丫头,你手上的鸡那?”柳云祁指了指她空空如也的手,戏笑道。
女孩儿瞪着双眼,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手上的鸡被她自己放跑了。
“快,红蕖,快抓住它。”
柳云祁刚想伸手拉住她,结果扑了空。
她又带着丫鬟们满园子奔跑,弄得郡王府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