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在太原府晕倒这件事,惊动了在太原高坐的河西省的那些高官们。
河西总督陈德忠等高官,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政务,星夜奔往幽山县。
堂堂亲王,在一省治所内被活活气晕,这件事要是传入京城,他陈德忠的头也别想要了。
……
萧牧整整昏迷了一日,随行太医用尽了毕生所学,总算将他救回来了。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总算将殿下救回来了也!”
陈德忠擦了擦自己灰白头发上挂着的汗珠,似是蒙了大赦一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他守在萧牧床边一晚上没睡,眼圈都熬红了,可萧牧迟迟没有醒来。
就在刚才,他连请罪的奏折怎么写都想好了。
此刻他坐在床边,端着一碗细粥,亲自喂给萧牧。
“请殿下放宽心,幽山县的事情,卑职已经知道了,已经将有关的官员全部论罪处斩,并派了得力手下整顿幽山县的军纪。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卑职的过失,卑职已经写好奏折向朝廷请罪了。”
萧牧叹了口气。
“本王这一晕换来你这大刀阔斧的整改,倒也值了。”
陈德忠在汴京任兵部侍郎的时候,与萧牧还算有些交情,知道萧牧素来说话刻薄些,陪笑道:“三爷这话,当真让卑职无地自容了。”
“我问你,河西还有多少银子?供应前线的银子还有多少,供给各地守军的银子还有多少?眼看着要到三伏天,又要多一比供应解暑物品的开支,省里能拿出来吗?还有作战慰问亡者家属的银子,从邻省买粮草,置办盔甲武器等等的开支,省里还有多少?”
一连串问下来,陈德忠的表情越来越窘迫,最后竟深深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来。
萧牧见状,自然明白,绝望地闭上眼睛。
“既然藩早就没钱了,为什么不和朝廷要呢?”
他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责问道。
“卑职曾向朝廷要过钱,但户部说朝廷现在既要供应东南,又要供应北疆,还要供给皇室贵族开支,还有诸多开支,实在再难拿出钱来,让卑职自己想办法……”
“你想的办法就是纵容士兵侵扰百姓。”
萧牧冰冷的眼神斜睨着他。
“三爷恕罪,卑职也是没办法啊,偏袒百姓,稳不住当兵的,当兵的反。偏袒当兵的,百姓又反,卑职实在是进退两难啊……”
“拿谁也不能拿百姓开刀!”
萧牧怒吼一声,接着便咳嗽起来,咳出一滩血来。
他缓了一会儿,道。
“民心失尽,你是想让我大周步我前朝的后尘吗!”
陈德忠赶紧跪下。
“卑职万死不敢!”
“你是不敢,可你懒啊!本王看你看的透透的,能做五分的事,你绝对不会做六分,能推诿的事,你绝对不会主动去做,在汴京你就是这样的德行,到了这儿,照样还是这副德行!”
陈德忠偷偷擦了擦额上汗珠,嘴唇都发白了,不敢说一句话。
萧牧见他一把年纪了,转念又想,陈德忠虽然懒些,至少不贪不奸,督促督促还是能够办事的。
三年前河西发了大水,他自己拿出家财来供应赈灾。
在现在这样的世道里,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官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
萧牧语气和缓了些。
“本王到底还是脾气好了,要是早些年我在刑部的时候,你要还敢这样,早不知道砍了你几回了。”
“是。”
陈德忠心里咯噔一跳,萧牧“冷面王”“催命鬼”的外号在官场里传得很广,只要落在他手里的官员,与贪赃枉法沾一点儿边,绝对没有好下场。
“看你这个样子,河西的军纪只怕也不怎么样吧。你整顿不了的军纪,本王整顿!钱粮的事……”
萧牧眸色深邃,黯淡无光。
“再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
太原府,点将台。
写着大周二字的一卷大旗,迎风飞扬着。
萧牧裹着披风,在陈德忠等上将的簇拥下,缓缓踏上高台。
他一甩披风,缓缓转身,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盔甲泛着银光,皆是太原的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