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地丁吸了口气,卯足胆子,朝扬芷走去,拦住了她手中的鞭子。
“大公子行了七十三善,你打了他二十二下,还差五下,剩下的五善算在我身上,他欠我五善,往后还我,可以不?”
见扬芷迟疑之际,地丁拿过今辰手中的盒子。红色的木盒两端浸着今辰手中的汗迹,刚刚他被打时,双手一直紧紧抬着木盒,纹丝不动。
地丁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碗长寿面,面上放着八个鸡蛋。
地丁心中莫名熟悉,但她顾不得思索其它,将面从盒子中取出,面还热的,她恭恭敬敬地端给扬芷。
“婆婆,这是大公子给您准备的长寿面。”
“娘,这是您喜欢的南慕北面馆的面。孩儿用木盒装了起来,应该还热着,您趁热吃了。”
扬芷盯着地丁手中的面看了许久,仿佛被面吸去了灵魂。片刻才缓缓回过神来,丢下枝条,接过地丁手中的碗端着回屋了。
地丁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她在江宁收拾行李时,发现自己房间多了很多金疮药,兴许是她忘掉的五年里备的,想着受伤时用。她便将金疮药全带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今辰的伤都在背上,他自己上不了药,地丁便帮他上。
起初,今辰想着男女有别,不方便让地丁帮忙。
地丁却毫不在乎,她在破庐没念过几天,不懂什么男女大防,何况她这种泥堆里长大的孩子,经常被阿虎他们揍,身体接触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今辰见地丁一个女子尚且心中坦荡,他如果再拒绝,便太拘泥于小节了。
地丁见今辰不再推辞,便将金疮药细细撒在他的伤口上。
白色的粉末落在血红的伤口上,今辰没发出声音,地丁倒不停抽气,她想到了娘也经常用鞭子打自己,她身上也是一道道这样的伤痕。
“没事,不疼。”今辰安慰眼前的小丫头。昨日见她,她一直低着头,现在今辰才看清她的模样,双眸温柔清亮,可细细的眉梢却带着倔强,脸颊不知是由于担心还是害怕,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地丁专心致志地上药,没注意到今辰盯着自己看。
他背上的伤痕太多了,一瓶金疮药很快就倒完了,地丁很快又从怀里掏了一瓶,她记得好像有人对她说过,多带几瓶,有备无患。
等今辰背上的累累伤痕都上了药,她带来的七瓶金疮药也都用光了。
今辰慢慢将衣服穿上,地丁看着他的那身白衣,记起来眼前之人是祁家大少爷,深深的自卑之情迅速涌起,连忙低下头,要匆匆离开。
“地姑娘。”今辰叫住地丁,他也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不舍得她走。
“地姑娘,我娘,我娘出来若见不到姑娘,定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这两句话今辰说得磕磕绊绊,他从来没有撒过谎,这是他第一次撒谎,舌头像打结了一样,脸烧得火辣辣的,顿时埋下了头,不敢看向地丁。他知道娘今夜不会再出来了。
今天是婆婆生辰,地丁不想婆婆失望,况且,万一婆婆出来了再继续打今辰怎么办?地丁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拦一次,可她还是留了下来。
各有心思的两人各坐在桌子两边,都低着头,谁不看对方。
这样默默待了会,今辰想到了自己的失礼,慌忙起身倒了杯茶给地丁。
他的心紧张得比杯子里的茶水还翻腾,手一抖,倒到了桌上,他又慌张去拿抹布来擦桌子,他一边擦桌子,一边偷偷瞟向地丁,一不留神,抹布尾巴一带,把茶杯摔到了地上,吓了地丁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今辰见地丁被吓到了,慌忙道歉。
太丢人了,笨手笨脚,连个水也倒不好,今辰脸更烧红了,比红炉里的碳火还烫。
捡起地上的碎片,他重新拿了个杯子,又慌乱地重新倒了一杯。
谁能想到,在外面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的祁家大少爷,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竟是手忙脚乱,连杯茶也倒不好。
“地姑娘,喝,喝茶。”他长吁了口气,这杯茶终于倒好了。
地丁不知道今辰心里波涛汹涌,海浪翻天,只觉得大公子行为有些异常,不似之前那么淡定。她摇头,刚刚婆婆已经给她倒过茶了,她现在不渴。
明明就是不喝一杯茶而已,可今辰的心中却无比失落,比刚才母亲打他还难受。
两人又低头静坐了一会儿,今辰再次小心试探,“地姑娘,要不要去房顶看看月光?”
此言一出,今辰立马后悔了,这样问会不会太失礼了?地丁姑娘会不会觉得他太轻薄?的
“看月光?”地丁忽然抬起头来,点头答应,她喜欢看月光。
今辰见地丁答应了,脸上掩不住的喜色,抓起地丁的手臂就飞到房顶。
脚刚落地,今辰又觉得自己行为太过鲁莽冒失,慌慌张张放开地丁的手臂。
两人坐在房顶,又是一阵沉默。
今辰一边看月光,一边偷偷用余光看地丁,她正看月亮看得出神,光洁的月光撒在她的脸上,映出她温柔的面庞。
月光滑过她挺拔的鼻梁,落到她樱红的小嘴上。月光被唇色染红,顺着她小巧的下巴,滑如她修长的脖颈。
地丁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今辰慌忙收回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