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傍晚秦黍和沈荷她们从镇上回来,刚一进院门便想问今儿过来帮工的人怎么样,然后一眼扫过去就见沈海秦关一个个面色沉郁的样子,就连里头最能沉得住气儿的宋老爹面色都有些不好。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道该不会是那群帮工的人出了什么岔子吧? “这是怎么了?”沈荷没有秦黍想得那么多,她一进家门看见众人脸色,便问出声了。 宋大郎今天留在家里帮忙制曲,这事原本是秦家的事儿本不该由他开口,但一来秦宋两家现在利益交错已为一体;二来便是他年轻气盛憋不住气儿。 他一听沈荷问,忙嘴里叭叭道:”今儿沈二婶过来问沈叔要银子——” 他还没说完便被秦黍打断,“要银子?” 她看向沈海,“外祖,我们家欠二祖父家钱了?” “欠什么钱,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我平生可是从没从你二祖母手上见过一个铜板儿,你二祖母那人你是不知道,但我却是知道的!”沈荷一把抢过话,然后又看向沈海,“爹,她是不是见着我们家日子过得好了,借着机会上来打秋风来了?” 宋大郎一拍手,刚想说,还是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啊,但字是一个儿都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自己老爹给捂住嘴扒拉到一边了。 宋老爹将人拖到了一边,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啊。 宋大郎视线回怼回去,还不信一个鼻孔出气? 这爷俩在角落眉来眼去地较着劲儿呢,那头秦家还论着先前的事儿。 只听沈海道:“你二婶说,沈田近来想做点小买卖,家里银钱不趁手想问我们筹借一些。” 沈海这番话还是修饰过的话,原话他是没敢说出来让沈荷听着,不然人准得炸! 但他不说,自有别人来说。 秦关看了老丈人一眼,而后就转向自己的媳妇儿,气道:“爹这是将话都收着说呢,你是不知道今儿二婶来时那副架势,直把咱家这份家业整得就跟她自家似地。那要银钱的口气就合该咱爹该给的似地。” 沈荷是知道前情的,一听这话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对沈海道:“二婶不会到现在都还惦记着将沈田过继到咱家来吧?” 沈海沉吟不语。 他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沈荷的猜测。 沈荷一看脸色就是一变,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比苍蝇闻着了腥味儿还积极。” 沈海就叹了一声气,“你这二婶你也不是不知道,惯是见利而动。今儿你们叫了十来个帮工去了田地忙活,村里的大伙都眼睁睁地瞅着,谁不在心里细算咱家家底?” 也是秦家这阵子动静闹得大了些,家里的院墙不仅是一扩再扩,全家人更是忙得不见人影儿,连这次农忙都是请了帮工回来。村里人虽说不晓得秦家在镇上开了食肆,但他们却是一直知道沈海那鱼摊生意是一直做着的,如今再看秦家这农忙请人的手笔,哪怕再不晓得事儿的都知道秦家这是挣了不少银钱。 这不话赶着话儿就传到鲁氏的耳里,鲁氏本就惦记着沈海那点家产,她私以为这沈海的一切都该是沈田的,毕竟谁让他们是一条藤上下来的。至于秦关,她是没放在眼里的,毕竟沈荷是个外嫁女,这秦关说得好听些是寄住在秀水村,实际上他们晓得底细的谁不知道他是个上门女婿。要知道秦关当年来秀水村可是身无分,这住的房子、耕种的田地哪一样不是沈海的? 鲁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不一下地头就往秦家来,见着沈海两句寒暄不到就张口借银钱,端是将前阵子她对沈海口出恶言那副样子给忘了。 对上这样一个不知脸皮是何物的妇人,别说沈海没了法子应对,就是宋老爹这等算是见多识广、见过各色的人的也失了主意。 家里这会子全是老少爷们儿,沈海又忌惮着院里晾晒的各种曲蘖,是以对上鲁氏时态度还算和缓。但和缓归和缓,不该答应的他一个都没答应。 这鲁氏说是为沈田做小买卖筹借银钱而来,可沈海身为沈田的大伯,哪里能不知道沈田的性子。沈田惯是个好吃懒做的,一个连家里的田地都侍弄不明白的人,你能指望他能将外头的小买卖盘算明白?反正沈海是不信的。 他觉得这就是鲁氏为着银钱随意寻得一个借口,之所以打着沈田的名头来,无非是想让他顾忌着香火承继这个事儿。 可沈海是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儿的,他倒不是不担心香火这个事儿,只是打前些年他看清了沈田面目后,他就从来没对这个侄儿有过指望,连指望都没了他哪里还需要他来帮他承继香火。沈海又不是没见过那种不成器的子孙最后祸祸家产后等到最后连给双亲凑一副薄棺都做不到。 谁承想鲁氏一看沈海软硬
不吃,就又故态重演,直说依照沈海这薄情寡义的性子怪道是个绝户呢,还说沈海就该怨自己福德不修,不仅克妻还无子,生前没有个儿子在跟前尽孝,死后更是一个没有香火祭奠的孤家寡人。 她话说的是一句比一句离谱,沈海那脸更是沉得能滴出墨来,一旁的秦关气得更是发抖,要不是宋大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人,说不得还得闹出事儿来。 老实说,饶是宋家人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了,但像鲁氏这般泼皮的妇人他们还真是没见过!瞅她那骂人的样儿,再听那些骂人的话儿,这不知道内情儿的还当是这两家结了什么仇什么怨呢,哪成想这两家会是打断骨头连着劲儿的亲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