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在和尚身后,缓缓的步入院门,指眼一看,那里是和尚清修之所,红栏绿宇,朱户西窗宫灯高悬,珠帘垂地,一派富贵气象。
这时,只见走出四个垂鬃少女,捧了茶点进来,放在厅中桌上。
黄龙和尚又吩咐道:“快去准备酒菜。”
四个服侍少女退出后,那个叫莲花的少女,粉脸儿一沉道:“大师,你可以去休息了,这位公子,我会照料他!”
黄龙和尚微微一怔,突又哈哈大笑道:“莲花姑娘也是客,贫僧理当奉陪,反正时间还早,坛主不会马上回来。”
那莲花冷笑一声道:“适才坛主吩咐,你没听见么?此地你既借我们暂住,我便是主人,你请吧!”
这黄龙和尚是绿林中有名的花和尚,武功也甚了得,生平手狠心毒,厉害无比,但对这位红花教的莲花姑娘,倒像十分敬畏。
当下哈哈一笑,道:“好!好!姑娘吩咐,贫僧哪敢不遭,这儿缺少什么?姑娘尽管吩咐她们照办,我就告退了。”
那莲花姑娘,毫不理睬,黄龙和尚似还想说些什么?但怔了一下之后没出声,只得起身离去。
冷如冰目注着黄龙和尚离去后,才回过头,仔细的看了莲花姑娘一眼,见她生得虽然不及那位蓉儿,倒也是个美人胎子,桃花为面,柳叶为眉,合度的细腰,着实惹人怜爱,无怪这黄龙和尚要为她着迷了。
“冷相公!”莲花低着头,轻轻晚了一声,但却欲言又止。
冷如冰却收回了目光,故意掉头去打量屋中的陈设,口中慢应道:“唔!姑娘要说什么吗?”
莲花站娘微微笑了一下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冷如冰冷淡的一笑,道:“在下孑然一身,早已没有家了,所以才落魄天涯,萍踪四海。”
莲花姑娘偷偷的瞥了他一眼,道:“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冷如冰笑道:“问吧!”
莲花姑娘却不问了,低着头缓缓的解着头上的白色条带,但动作非常之慢,好像心中在想着另一件事。
冷如冰有趣的瞅了她一眼,心说:“这姑娘倒像秉性十分良善之人,但为什么会投身红花教呢?”
莲花姑娘将披风解下,轻轻挂在椅背上,现出紧裹在黑缎劲装中的优美之极的身段,微一晃身,在院门口向外瞥了一眼,再又回身扑到两间旁门口探望了—下,才又缓步走到冷如冰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轻声说道:“你真是一个落魄的士么?”
“唔!”
“那又是什么样人呢?”
“我看得出,而且可能我们坛主也看得出!”
冷如冰不置可否的笑定一下,道:“假若姑娘信不过,那么在下可以马上走。”
“不是这个意思!”莲花掠了一下鬃发,轻轻的,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道:“从公子的气度和神采上看来,你不像一个沦落天涯的落魄人呢!”
冷如冰几乎朗笑出声,心说:“好厉害的一双妙目!”笑了一笑之后,说道:“姑娘怎么猜想?对在下无关重要。在下一生既不要人怜惜,也不愿向人乞取同情。”
“这一点我也知道!”莲花姑娘一双妙目飞快的掠了他一下,又道:“我不是恶意的怀疑,而是善意的关怀;关怀不是怜惜,也不是同情,这一点我说对了么?”
冷如冰微微一怔,忽然间,他发觉这位红花教下的那位莲花姑娘,果然不是一个庸脂俗粉,因为,从她这谈吐上看来,还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少女。
于是,他用微带惊异的目光,注视着莲花姑娘,徐徐道:“一个人,有时总有—点秘密,只要他出发点正大光明这不能算欺骗,这一点,姑娘可同意?”
“这就够了!”莲花一对明如秋水的双醉,含情的扫了冷如冰一下,道:“我不会追查你的来历的,公子能如此说法,足见是胸怀磊落之人,只是,公子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红花教!”
“唔!”
“红花教下分做‘玉女’‘素娥’‘神姬’三坛,只不知姑娘是那一坛?”
莲花脸上微微一红,但稍微犹豫一下之后,坦然道:“我是神姬坛!但神姬坛也有清白人。”
冷如冰笑了一下,但十分冷漠,道:“这么说,适才那位,便是神姬坛的坛主,人称‘蚀骨仙姬’的花袭人?”
“是的!公子既然知道,便知我关怀什么了?”
“那真是谢谢了!”冷如冰傲然一笑,又道:“但是在下可还没放在心上呢?”
莲花姑娘心中微微一惊,带着愕然而又不相信的神色,看着冷如冰,心中说什么也不相信,看来弱儒雅的一位年轻人,竟然没把烛骨仙姬花袭人放在眼里,据他所知,蚀骨仙姬武功,在现今武林中,能胜得过她的,已屈指可数,武林中人,提到她那蚀骨消魂七毒迷砂,谁不变色?想不到眼前这位少年公子,提到她竟然全不当一回事?她微带惊异的看着冷如冰,道:“这么说,我的关怀是多余了。”
冷如冰仍是冷淡的笑了一下,道:“红花教教律最严,轻则罚作花痴,痛苦一生,重则烙刑惨死,姑娘何以对一个陌生人,首冒这种危险?”
莲花凄然一笑道:“一个人走错了路,难道不想回头么?只要能得一个知己,死又何憾?”
这一句话,恍如一记重锤,击在冷如冰心上,耳中更是嗡地一声,本来他还想从她口中,探听一点她们来此目的?现在,他觉得必须作慎重的考虑,因为,他虽是生性冷漠,但却不是只取不舍之人,现在事情非常明显,他若从这个少女身上得得太多,付出的便不能太少,当然,其他的付出,再多他不会吝惜,可是这位少女所需要的,不是其他的帮助,而是他从来最为珍惜的“感情”。
冷如冰一生不知道遇上过多少高手,也不知经过多少次生死缚斗,在死亡边沿上,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惊骇过,现在他居然惊得身子猛然一震,紧张的喊了一声“姑娘你……”
莲花姑娘低垂着粉颈,两颊被羞红整个掩盖着,她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也不知为了什么?居然对一个连姓名也不知的陌生男人,突然间倾诉出自己的心声,话一出口,才觉有些失悔,芳心中小鹿乱撞,指尖儿扭着衣角,头也不敢始起。
但是,她口中仍然应了一声:“嗯?公子,你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