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皋薄暮望,徒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犊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群山之巅,残阳如血,收起它最后一丝光亮,整个大地陷入了黑色的压抑之中。
倦鸟归林,群羊入圈,老卓鲁身骑棕色高头大马,领先于羊群之前,吃饱了的羊儿不再你挤我拥、互相推搡,紧跟在老卓鲁身后,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时不时甩几下脑袋,修长的耳朵来回忽闪,驱赶着蚊蝇。
杨天与小卓鲁位于羊群后方,手执长鞭,一左一右,像两名士兵一样,维持着羊群的形状,催促着羊群的行进速度。
回到家之时,天色已完全黑透,等最后一只羊入圈,妍儿从羊圈里出来,手里还端着满满一盆羊粪,与迎面而来要关圈门的小卓鲁差点撞个满怀。
撞在羊粪上的小卓鲁不但没有生气,还讨好似的向妍儿抛出一个微笑,妍儿面无表情,身子微微一欠,算是赔不是,看到后面的杨天,她紧走两步,放下羊粪,去接杨天手里的长鞭,又去拿杨天斜背在身的水囊,杨天胳膊微抬,配合着妍儿。
羡煞了一旁的小卓鲁。
羊圈门口的拴着一只大黄狗,或许感受到了小卓鲁的落寞,它站起来,将前腿搭在小卓鲁身上,用嘴巴蹭了蹭小卓鲁。
小卓鲁落寞的低下头,摸了摸狗头,聊以慰藉自己的尴尬。
安顿好羊儿,关好圈门,几人各回各家,小卓鲁反而羡慕杨天的破草屋了。
破草屋里,就着月光,杨天从怀里掏出炊饼和没舍得吃的羊肉,轻轻撕掉一块儿,放进妍儿嘴里,又撕掉一块儿,放进母亲嘴里。
妍儿手捂着嘴,轻轻嚼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妍儿姐,是不是有点咸?”杨天俏皮的问。
妍儿点点头。
“那是你的眼泪流进嘴里了,哈哈哈……”
妍儿伸手去打杨天,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家英轻轻咬掉一小口,又放回了包裹中,她不舍得吃,如此艰难的环境,她想让两个孩子多吃,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看见了母亲的动作,杨天把那块肉又塞到了母亲嘴里,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母亲才依依不舍的把它吃掉。
杨天很高兴,他把今天如何救小卓鲁,如何获得这块羊肉的详细经过告诉了母亲和妍儿。
如此受小卓鲁欺负与针对,杨天还能不计前嫌,救小卓鲁于危难,家英很欣慰,欣慰自己的儿子能有此胸襟,定能成大事,不禁喜上眉梢,嘴角微扬。
“娘,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快吃饭啊!”家英摸了摸杨天的头。
“汪汪汪……”
羊圈门口的大黄狗狂吠,似有人来。
杨天赶紧抄起立于墙根的长鞭,挡母亲与妍儿于身后,显现出一副男子汉的担当,家英一把将杨天护到身后,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是杨唤叔叔!”杨天惊喜的从母亲身后跑出来,指着门外。
“嫂子,终于找到你们了!”杨唤满脸伤痕,满身疲惫的出现在门口。
似是久别的故人相遇,家英上前握住杨唤的手,眼泪再也不受控制。
“你的伤怎么回事?”家英焦急的问。
“我每天晚上就出来找你们,前天被巡逻的金兵发现了,没事!”杨唤故意轻描淡写,不受控制的挤了一下被打肿的左眼,殊不知被巡逻金兵发现后,他遭受了半夜的毒打,放回营去,第二天接着做工。
可他就是不死心,一旦能偷跑出来,还是要继续寻找她们娘三个。
杨唤敞开胸襟,满身的鞭痕,家英看的触目惊心,杨唤却毫不在乎,他从背后掏出一杆长枪,笑嘻嘻的递给杨天。
杨天上前接过,喜出望外。
只见此枪长约尺左右,通身铸铁打造,枪头尖而厚重,枪尖儿下方还有一个倒钩,枪杆比起枪头更显纤细而满具弹性,各方面均是为杨天量身打造。
“这是?”家英满脸疑惑,在金人地盘,杨唤作为一个苦力奴隶,是如何搞到这杆枪的。
“秋收忙完后,我们被拉去军器所,造城防器械,这应该是供他们金人娃娃兵用的,这就是我们金宋两国的武力差距,他们全民皆兵,从娃娃抓起,反观我们重轻武,被金朝灭掉,不冤!”杨唤说到动情处,不禁手握双拳。
“我找了几个人打掩护,合伙偷了一杆,为此还牺牲了一名我们宋人工匠,这杆枪上就沾着他的鲜血,杨天,你一定要好好练枪,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杨天低头看向手中的长枪,重重的点头,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落在上面,他只觉得握枪的双手发热,似有无穷的力量。
门外的大黄狗一刻未停的狂吠,忽然不叫了,嘴里撒娇似的轻哼,摇着尾巴,上蹿下跳。
杨天等人注意到大黄狗的反常,众人齐刷刷地望着黑漆漆的门外。
“何人如此大胆,夜闯我的地盘?”门外传来一声大吼。
一名金人手持弯刀,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子,也煞有其事的握着一把弯刀,只是这把弯刀很小,小到没出满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