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令轩听到这里,“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前后严丝合缝,万般不合理也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也只有这样解释才最接近于真相本来面目……
“老爷……”蔡太太看着地上魂不守舍的儿子,心中再多不忍,也不能不顾全蔡家满门的性命和前程。
蔡嘉义如何不怜爱幼子,只是这样的事情又能有什么办法?起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坐到一旁座椅上道,放柔口气道,“大丈夫何患无妻,阿轩,你把她忘了吧,她不是你可以沾染的。”
又对蔡太太道,“我本就不想让阿轩婚事搅入储位之争,所以才催着你在明年春闱前就把他婚事给订下来。眼下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更得加快进程,争取这两个月内,就给阿轩找一贤淑女子为配。免得赵王起疑,以为我们觊觎李氏女子。”
蔡太太晓得事情轻重,含泪点头道,“老爷放心,这事我亲自操办,一定又快又好的把他婚配之事办好。”
说到这,蔡嘉义忍不住捻起一根胡须道,“昨日之事虽然惊险,但我蔡府并无错处,只要把李氏女这事按下,赵王再不讲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更有阿狸仗义执言,替李氏女开解。”
蔡太太听到这总算露出了今日说话以来的第一缕笑意,“阿狸这孩子虽是冒失,总算错有错招,只是往后还得让她母亲再严加教导才是。”
“阿狸昨日之言,不过给了赵王一个台阶下。你看他可有半分审案的心思?他可在乎谁对谁错?他眼神心思分明都在那李氏女处。那李氏女也是,之前我听仆妇所言,巧言令色,十足能辩,信阳候府和平成男府两家女儿带着一众姑娘也斗她不下,待到后来真要她辩解时,她竟然一句都没有。”
蔡太太叹口气接着道,“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这是因为她根本无需辩解。受了这般委屈,自然有赵王替她做主。而我们阿狸恰到好处的出言,正好让赵王理直气壮的把那平成男府拿下。”
蔡嘉义见老妻幼子已十分明白,心下一松,也拿起茶盏道,“小孩子家心性纯良,虽然毛躁了点,总不失天真烂漫,也许她的福报就在这里。难得赵王肯承她这情,今日还特特打发人送来锦缎,这分明是爱屋及乌,念及她昨日愿起身为李氏女张目事,也更可见赵王对那李氏女的珍之重之——谁敢得罪她,他就要谁满门赔罪;谁愿意帮她,他就要给谁体面荣光,哪怕只是个小儿女。”
“至于那李氏女,我也看了,不论是样貌、气度、才学,样样不俗。诗也就罢了,到底还小,不值当什么,那笔字却连陈先生都说大家气象,完全不似寻常闺阁女儿家。”
蔡嘉义见自己说到李氏女好处,儿子晦涩的眼神又一亮的模样,叹道,“我问过昨日在场的仆妇,平成男那闺女不是善茬,当时出手全无征兆,又准又狠又毒。我和府里黄教头推演时,他道,别说一般女子体弱,就是壮年男子也躲闪不及。即便换做他在当场,情急之下,恐怕也只能以掌挡面,断尾求生舍掌,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的。”
“那李氏女当时看似轻描淡写空翻,其应变、其腿力、其腰劲,怕是有名师专门细心教导、千锤百炼磨砺才能有此反应,背后不晓得又有多少故事。”
蔡嘉义对着眼神黯淡下去的儿子道,“红颜多祸水,这样的女儿家别说做不得妾,哪怕是做正室,对我蔡家而言都是祸多于福,你好自为之。”
话已说透,再说无益,蔡嘉义起身离去。
他最宠爱的蔡家千里驹岂会不明事理,只是年少多情,骤然逢此,暂时还转不过弯来。待他母亲尽快给他找个好女子,他就会很快把之前的事当做一场迷梦,随风散去。
话说李府这边,青妍这两日凡事提不起兴致,只懒懒地躲在曹锦依的紫萝居里看、写字。
蔡府之事让她心内颇是忐忑,回来曹师傅一番教导,更让她明白了自己当日处境之险。至于曹师傅所言,赵王对自己颇有有淑女之思的话,她则不以为然。
至今不过两三面,哪里来的那般情义?回想他那雕塑般冷峻的容颜,一成不变的冰冷眉眼,实在想象不出他对自己能有什么柔情蜜意。至于那会儿的视线交织,青妍也说不出个由头来,只觉得在那时见到他,满心里都是安宁。虽然弄不清他顺手重惩平成男府是什么考量,但不知怎么的,临走那句禁足,自己听来总有一种关爱胜于惩戒的味道……
只是他的目光似深潭,他的身份在云端,挨近他多半是一场祸患,能远远看到他身体已无事便是一场幸事。前世慕虚荣,为了个空头候夫人的名号,赔上了自己一生,还带累了家人。侥天之幸,竟有重来机会,她如何还能重蹈覆辙?更何况,前世那破落凋零的襄阳候府跟眼下大权在握的亲王府如何相提并论——一个侯府就折腾掉自己一条命,不过重生一次而已,哪有九条命好去亲王后院扑腾?此生她只想择一门第相当的良人,有儿女,无姬妾,平安喜乐度此一生。
那日回来后,二太太吴氏少不得又将事情经过一一跟母亲道来,把母亲吓得直念佛。幸而见她全无伤处,才放下心来。但此事毕竟干系重大,涉及一伯府被降等事,故而少不得来来回回细细盘问。
晓得母亲挂心自己,担心非常,青妍对母亲好一通安慰。但对接下来的反复追问,却颇为招架不住。当日的细节她不愿多提,更不想引起赵王这个话头。为而这两天只躲在紫萝居,对外宣称受惊休养,不便出门。
李家大房、二房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两家又是亲密,二太太还是长辈,她时不时飘来的探寻的、异样的眼光,让身心疲惫的青妍懒于应对。
青妍一心想着独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奈何人不想理事,事情却总会自己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