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卿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洞里,躺在一张石床上,石床边有一泓深绿色的泉水。
石床边站着一只美丽绝纶的九尾白狐,正注视着自己。心知这定是青丘王了。于是起身便拜。可是一动身子,觉得浑身剧痛,哎呀一声,又躺了回去。
青丘王叹口气:“你为了救一个人类,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瑶卿轻声说:“世间万物,原应平等。人不该看不起妖,妖也不该看起人。那少年为救我才陷于此地,我救他原也是为了自己,他现在何处?”
“他很好。”
“当日与我一同出山的还有一位妹妹,叫小元,不知现在如何,请主上明示。”
提到小元,白漪影脸色一变,冷冷地说:“她目前挺好,其它的,若有机缘,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瑶卿见她表情突变,感到十分奇怪。想起那茅屋中和尚滴血入羊皮卷时,羊皮卷上显现的字是要他用青丘山上无昼木制成的刀剖开自己的腹部取丹,想来那羊皮卷便是传说中无事不知的云瞳碎片,是它要和尚将自己与云瞳珠带到茅屋中,教和尚取自己的腹中狐珠救表妹,又趁机吃掉云瞳珠,而夺了云瞳的黑色旋风定是白漪影派出的。只是她如此不喜欢根本没见过面的小元,原因到底是什么?
白漪影又轻轻一笑,换了面孔,问道:“瑶卿,你想成仙么?”
瑶卿老老实实回答:“想。”
“那你为何不和其他同伴一样,吸食人的精气,走那捷径呢?”
瑶卿道:“我觉得世间万物自有存活这世上的理由;世间万物也自有各自的使命和位置,人类男子绝不是为了让我们吸食精气的目的存活的。因此不敢逆天。”
白漪影面无表情,不知对瑶卿回答是否满意。慢慢说:“瑶卿,你听说过妖修炼成仙的么?”
瑶卿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想过这是为何吗?”
瑶卿想了许久:“我不知道。”
白漪影缓缓道:“关于成仙的法子,各类典籍和传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我已试过百余种,终归不成。此次闭关,还让白猿占了我青丘国境,今日方始夺回。我历千年才明白其中有两处关隘:我们成妖需要百年以上,妖成人又需千年以上,这个过程已是各有机缘,艰辛之极。成人之后,还要修炼三百年,方可成仙。其中妖成人是最难的,因为妖性与人性相悖;而成人后又要无欲无求,即将人性化掉方可成仙,不亚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此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从未听闻有成功者。”
“那,我们该何去何从?”
白漪影道:“象你这样有人性的狐仙,我已经多年未见过了。你是一只非常特别的狐仙。我想你应当比较容易成仙。九天玄女曾在青丘山留下了一个灵虚幻境,据说入内者可以成仙,你可愿意一试?”
瑶卿紧张得浑身是汗,白漪影又说:“你全身经脉俱断,现在醒来,全靠我以真气注入你体内,不试一试,终归是一死。”
瑶卿这才明白,白漪影将自己弄来,是为了试验成仙的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说:“那我就试吧。”
白漪影柔声道:“瑶卿,你需将狐珠吐出交给我。”
狐珠是狐仙的法宝,可起死回生,但必须由狐仙自行吐出,强取或打死狐仙后便无法力,吐出狐珠的狐仙会法力尽失,瑶卿犹豫了一下,心想狐珠可以从头再炼,目下自己全身经络已断,白漪影要杀自己易如反掌,不从也无别的法子,只得慢慢吐出狐珠。
白漪影取了狐珠,喜道:“你看一看这泉水。”
瑶卿转过脸去,发现初时一看,泉水很浅。再细看时,又觉得深不见底,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白漪影在那泉水前跪下,口中念念有词,泉水翻滚起来。
烟雾越来越大,瑶卿渐渐看不清白漪影的面孔,只听到她慵懒的声音:“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开口说一个字,发出一点声音。”
瑶卿来不及仔细思索白漪影的话,烟雾越来越大,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由自主地将嘴张开,把金丹吐了出来。待烟雾散尽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投胎转世,成为了一名婴儿。
虽已转世,但瑶卿脑中记忆并未消失,清楚地记得小元和天宝,还有白漪影的嘱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开口说话,发出声音便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在幻境中,瑶卿的父亲是个穷酸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心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平日里只是读,靠出租祖上留下的两亩薄田度日。
秀才给新出生的婴儿起名叫田甜,大约是希望她的人生苦尽甘来。
田甜的母亲生产时难产去世了。田甜是个非常安静的婴儿,从不哭闹,邻居都说,田家生了个哑巴。
以成人意识从婴儿长起,才知道婴儿长大成人十分艰难。婴儿的皮肤异常细嫩,田家穷苦,衣物被褥均以粗布制成,这令田甜全身皮肤疼痛,十分不舒服。而一岁以前的婴儿,又常能在夜间看到奇奇怪怪吓人的东西,偏偏又没法子说出来也不能哭。尿湿了说不出来,饿了说不出来,食物烫了说不出来,凉了也说不出来,掉到床下面了说不出来,遇到上来玩的孤魂野鬼戏弄也说不出来,别的孩子还可以以大哭表达,田甜却完全不能出声,苦不堪言。
田甜生来多病,日日需扎针吃药。田秀才又是个非常粗心的父亲,有一次田秀才抱着田甜边烤火边看,看得太入神,火塘中的火烧伤了田甜的脚,痛得她撕心裂肺,眼泪一直掉,他没发现;还有一次,他把田甜放在背篓里,上山采药,田甜从背篓里倒栽出去,头磕出血来,他也没发现……磕磕碰碰,田甜受尽苦楚,但始终没说过一句话,发出过一丁点儿的声音。
过了十几年,田甜大了,长得清丽秀美,我见犹怜。田甜十六岁那年,田秀才第十八次参加科举名落孙山,再不对自己学而优则仕抱希望了,在镇上支了个摊子代写信,田甜则替人洗衣贴补家用,镇上的浪荡子趁田秀才不在,对她调戏侮辱,她总是一声不吭。
镇上有个生,名叫余飞,长得质彬彬、长身玉立。田甜对余飞芳心暗许,余飞也非常喜欢这个秀美的少女。这一年,余飞要到省城乡试,临行前送给田甜一对家传手镯,寓意订情。田甜红着脸收了。
余飞走了几日,镇上有一户恶霸看上了田家宅子,要以很少的钱强买。余飞父母自然不同意,恶霸派人绑了余家小儿子,假装是劫匪,要余家拿巨款来赎,余家二老只得卖了房子赎回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