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前一天,余徽晓去实验室跟大家道别,顺便把手头的实验最后跟徐若若交接了一下。 徐若若很自信地,专门拉着余徽晓过去看她杀了一笼鼠,这回特别熟练,一点没害怕。 “姐,你就放心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这批动物实验我都重复完了。” 崔博也说,“她搞不定的,还有我呢。” 余徽晓听着就想笑,“你俩别把我实验台炸了。” “才不会炸!”徐若若很委屈。 余徽晓拍了他俩一人一下,“炸就炸了吧,别被老鼠咬就行。” 说完,余徽晓背包走远。 崔博和徐若若望着余徽晓的背影,心里直嘀咕。 晓姐最近,是不是变温柔了啊,都会关心人了? 傍晚,余徽晓跟简宁约好,吃一顿送行饭。 半年见不到老朋友,简宁怪难过的,到了饭点就帮余徽晓点了酒。 但今天的余徽晓有点反常,把酒推到简宁这边,“我最近喝不了酒。” “为什么?”简宁超级惊讶。毕竟从她认识余徽晓以来,还没见过她拒绝喝酒。 “红酒而已啊,度数又不高。不会耽误你明天起床去机场的。”简宁说。 余徽晓迟疑了一下才说:“身体原因,不能喝。” “身体原因?”简宁更好奇了,据她所知余徽晓也没生过什么不能喝酒的病啊。 想来想去,简宁眼睛都吓圆了,“你该不会是怀了吧?” 余徽晓温柔地笑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定。 这个态度更可疑啊,简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立刻就上来了,“是不是怀孕了,杨乐知道吗?多久了呀,你去检查了吗?你现在有反应吗,明天能上飞机吗?” 余徽晓看着简宁激动的样子,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说了。 直到简宁受不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从对面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晃啊晃,都快把余徽晓晃晕了,余徽晓才开口:“我要说怀过了,你信吗?” “什么叫怀过了?”简宁没听懂。 余徽晓从包里拿出一张“生化妊娠”的诊断单,看着简宁,心酸地笑了笑。 其实上个月去买药的时候,余徽晓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医学院待久了,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只是在校医院检查的时候,指标不太好,当时就觉得可能保不住。 余徽晓一个人在校医院坐了一个小时,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对这个小生命负责一下,然后就遵医嘱开始吃药和各种营养补充剂。她想等能看到胎心胎芽的时候再跟杨乐说,要不然也是空欢喜。 结果就是,一个多月后的大出血,还是让这个小生命永远地离开了。 昨天余徽晓自己去校医院检查,一上来就被校医院大夫进行各种教育。 什么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熬夜喝酒啦,工作不要太拼命啦,平时在外面不要玩得太花啦,要不然身体素质差,宫寒,就是很容易流产。 余徽晓没办法,就听着,实际都快听睡着了。 她的心情已经很郁闷了,干嘛还要听一个人数落呢? 好不容易被数落完了,余徽晓恹恹往家走。 碰巧昨天杨乐有通告不在家,余徽晓跟小姨和姥姥打了声招呼,说自己痛经很难受,然后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今天早起肚子还是一阵一阵地疼,但精神已经好多了。余徽晓咬咬牙,吃了止疼片,还是坚持来了实验室。 简宁看着余徽晓苍白的脸色和有点恍惚的状态,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么大事,你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出国……”简宁无法想象,余徽晓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没关系,一天有一天要做的事,不管今天怎么样,明天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余徽晓把检查报告收进包里,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简宁点菜。 今天她请客,想吃啥吃啥。 可简宁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简宁看着她,一点笑不出来,“你真的还好吧,余徽晓?” 同样的问题,余徽晓问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准确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好不好。 但不管好与不好,生活都还要继续。 一顿简单的晚饭结束后,简宁像伺候太后老佛爷一样搀着余徽晓往回走,直到把她送回家。单元门口,简宁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跟杨乐打个电话,把这件事说一下。” 看着简宁要翻通讯录
,余徽晓有点着急,“你告诉他有什么用啊?反正已经这样了。” “至少要让他照顾你一下吧。”简宁说。 “他平时已经很照顾我了,你要说了,他又哭上好几天,到时候更没人照顾我。”余徽晓边说边拉开单元门,然后朝简宁挥挥手,打发她快走。 “真不用吗?”简宁在门口问。 “真不用,放心吧,要说我早说了,我都能跟他怀孩子了,我还有啥不能跟他说的!”余徽晓朝简宁眨眨眼,让她放心。 看着简宁走远,余徽晓才捂着肚子,慢慢挪到电梯,蹲下来,缓解一会。 现在的状态,真是每抬一下腿,都像千刀万剐的程度。 余徽晓打开包,又吃了一片止疼片。 正好电梯开门,姥姥的护工正好下班回家,看到余徽晓蹲在地上,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徽晓没事吧?还痛经呢?” “啊,对。”余徽晓忍着疼,笑着回答,慢慢站起来,走进电梯。 “家里有红糖,沏点水喝。”阿姨嘱咐她。 “好的,谢谢阿姨。”余徽晓边答边期待电梯门赶紧关闭。 关闭的一瞬间,余徽晓如释重负,终于可以稍微低下头,不用表情管理。 从电梯挪到家门口,又是一段艰难的路途。 余徽晓一边抱怨这回止疼药起效慢,一边给杨乐发语音消息,问他回家没,实际心里期待他没回家。 没回家的话,她就可以再躺上一晚上,说不定明天就能完全好了。 可老天不长眼,偏偏叫她一个消息刚发完,杨乐就打开家门,站在门口。 余徽晓下意识做了一个愉快的表情,但弯腰扶墙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撤回。 本来笑着迎接她的杨乐,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你怎么了?”杨乐过来扶她,但余徽晓不想他扶,就推了一把。 可杨乐摸到余徽晓冰冰凉的手,怎么推都推不走。 “你先靠一会,我带你去医院。”杨乐把余徽晓扶到墙角,接过她的包放回家,转身出来接她。 肖珊跟出来劝杨乐:“徽晓就是痛经,小时候也这样,再躺一天就好了。女孩子痛经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给熬点红糖水。”肖珊说着去厨房忙了。 “但她昨天不就难受吗?”杨乐回头问肖珊。 “女孩子都这样的,疼个一两天都正常,真不用去医院。”肖珊不以为意。 余徽晓自己挪到门口,拉着杨乐的手,也说:“真没事。” “都疼出汗了还没事?”杨乐用手摸摸她的额头,这俩人的话谁也没听,当即抱起余徽晓,还是出了门。 杨乐出来的着急,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余徽晓怕他被人认出来,就用手挡住他的脸,一路挡到上出租,出租司机是位年轻女士,一眼就认出了杨乐。 司机跟难以置信地跟杨乐打了个招呼,再看看倒在杨乐怀里的女生,好奇地问:“这是余徽晓吗?” 杨乐笑着点点头,“麻烦您开一下医院,徽晓有点不舒服。” “没事吧?”司机关心地回了个头。 “没事。”余徽晓努力笑了一下,然后就被杨乐捂住了眼睛。 杨乐贴近她耳朵说:“闭眼睡一会,到了叫你。” 余徽晓睡不着,闭着眼摸了摸自己随身的小跨包,然后拉过杨乐的手,伸到包里,把那张诊断单拽出来。 “拿这个干嘛?”杨乐边问边展开,再也没说话。 余徽晓捂着眼睛,不敢看他,怕他哭,也怕他怪她,怕他难过失望心里过不去。 毕竟她不敢指望一个天天在她怀里撒娇的小男生,这个时候能有多坚强。 但是这回,杨乐什么也没说,眼泪也没有掉。 余徽晓透过手指缝,看到那双发红的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诊断单,然后把诊断单默默折叠好,深呼吸了一口气。 路过下一个减速带的时候,杨乐跟司机师傅说:“麻烦您稍微慢一点开,谢谢。” 车速果然减慢了,行驶平稳之后,余徽晓的痛感稍稍减轻了一点。 她拉过杨乐的手,那双手很凉,但杨乐的人还是笑着的。 杨乐抱好她,理了理她的头发,对她眨眨眼说:“没关系的。” “你不难过吗?”余徽晓小声问。 “不难过。”杨乐轻松地摇摇头,就跟之前面对困难的时候,他不怕死地在余徽晓身边开玩笑一样,“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让你这么难受的小朋友难过呢?
” “你好自私啊。”余徽晓皱眉,拍了他胳膊一下。 杨乐就笑,但没回话。只要他不说话,余徽晓就不用再接话,就能省点力气。 到医院,杨乐扶余徽晓下车。 止疼药起效了,余徽晓已经可以自己行走,除了身体稍微有点虚弱,其他难受也没有了。 余徽晓本来都说,不用看了,但杨乐不相信校医院,一定要她在大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余徽晓没劲跟他吵,只能任由他“摆布”。 于是余徽晓坐在妇产科等候区,就看到杨乐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跑前跑后。 等轮到余徽晓检查的时候,杨乐笑容满面地送她进去,还不忘说着鼓励她的话。 给余徽晓检查的大夫说,好久没见到老婆流产还这么上心的男人了。 余徽晓听着,正想着出去怎么夸奖一下杨乐来着,就听见进门的小护士说:“门口那是谁家属啊,怎么哭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