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菱走到楼下,除了应天尺他们,其余食客都已离开。
应天尺和顾朋喝得酩酊大醉,而李展正借着酒疯不停地骚扰春葵,后者几次三番将他推开,可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又黏了回来。
鹤岭和裘子业都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她路过柜台时,柜台的小二不停地点着头打瞌睡,也没注意她走过。
她抓紧这个当头溜出门去,庆幸没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离开。
可刚没走两步,她的脚步一顿,停在一条蜿蜒的水线前。
她心中纳罕,顺着这条狭长的水线寻去,她看到了一个眼睛睁得滚圆的脑袋。原来那不是水线,而是一道血流。
刹那间,脑中“嗡”的一声,她哑口盯着那具无头尸和散落在旁的脑袋,半晌只能惊惶失措地张着嘴。
尸身还在汩汩冒着血,似是刚被砍断脑袋不久,温热淌过胸腔,那里还有微弱的拼尽全力的心跳,但落在其旁边的人|头却昭示着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整个脑袋是斜歪在血泊中的,断裂处的骨头托着如垂柳般时不时被风扬起的青筋。
布满血丝的眼球凸起,眼尾处似要裂开一道口子,往上带着额间的青筋外显,嘴唇毫无血色。
这样一幅惨烈的死状,差点将莫菱的魂吓飞,她反应过来发现死的那人她认识,正是要找她麻烦的裘子业。
往日的张牙舞爪在此刻全化作无助和惊恐的不甘,他估计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副神情会出现在自己脸上,死前最后一刻,他内心毫无负担地释放自己的恐惧。
莫菱下意识要跑,抬起脚却发现前方拐角处走来一个更夫,转身往后走却看到刚小解完的鹤岭正闭着眼睛呆在原地回神,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避无可避,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她定会被怀疑成杀人凶手。
情急之下,她只得转身又回了客栈,急匆匆上了楼躲进曦玦的房中。
曦玦听到她说死了人,眸光立时一沉,随即外头便传来更夫的大声尖叫:“死,死人啦!死人啦!”
顷刻间,楼下一片骚动。
李展率先从酒劲中清醒过来,他赶到外头一看,当即眸光一紧,走回去一拳打醒顾朋:“快,去找侯爷!”
顾朋还懵懵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侯爷出事了,快去找侯爷!”李展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裘子业出事,顾朋一下子惊醒,他慌乱地跑出去,按李展所说去找侯爷。
外头又传来一声惊呼,李展没去理会,目光如炬,将客栈中的人一一扫过,揪起店小二的衣领吼道:“去,把所有客房中的人都给老子叫出来!”
被吵醒的掌柜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也吓破了胆,踹了一脚店小二的屁股,催道:“大人发话了还不快去!”
店小二睡意全无,踉踉跄跄地爬上了楼梯,到得二楼,客房门一间挨着一间被他敲响。
客人不耐烦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合衣出来要看个究竟,有的则怒吼着让店小二滚蛋。
一时间,本该陷入沉睡的客栈宛如被锣鼓吵醒,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顾朋的动作还算快,不出一炷香时间,身着铁甲的护卫便将整个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客栈外一阵阵恸哭响起,老侯爷裘满盛老泪纵横,枯槁的双手停在空中不住地颤抖,在裘子业身前逡巡着,他不知是该揽住他双膝跪地的尸身,还是抱住他滚落在地的脑袋。
挣扎最后,裘满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睛里附上一层戾气,穿过客栈门怒瞪着里头的人。
彼时客房中的人都被叫了出来,在一楼落座,楼上的房间都被仔细翻找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裘满盛带来的重兵手持利刃站在他们四周,将他们包围在其中,灯火煌煌,他们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等着。
不过这群人中不乏性格暴戾的江湖人士,又并非待宰的羔羊那样听话顺从,裘满盛哀恸的这会子已经有几人接连跟兵士起了冲突。
虽然最终都被旁人按了下来,但他们还是不服气。
见裘满盛步伐沉重走进来,他们中有人不满地喊道:“老侯爷,你痛失爱子我们都理解,可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是否有点过了!”
裘满盛睨他一眼,目光又转向其他人,郑重道:“今日我儿无辜被砍下头颅,而凶手仍逍遥在外,令人痛心疾首,只能委屈大家体谅我这个为父的心情,待我揪出凶手便会放了大家,确保大家安然无恙。”
他指着地上沿途的血滴:“众位请看,这血是从外头一路滴进来的。”
裘子业刚死不久,凶手肯定没有跑远,最有可能的便是藏匿于这家客栈之中,可以借着鱼龙混杂逃出生天。而这脚下的一串血滴也足以证明裘满盛的推测是正确的。
血滴一直到柜台前停止,李展弯腰从旁边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捡起了一块白色绣帕,上头血迹斑斑,还未完全干透,应是凶手方才在这里擦拭刀刃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