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沈玉下葬这天,关纪堂早早地就过去了。
母女三人也要去。只是不同于关纪堂,她们三人不用帮忙,更多的是去观望,相当于送沈玉,是浩浩荡荡的围观群众中的一员。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透过窗户望去,天空彷佛蒙上了一层布一样,望不到尽头的乌云压在这个小镇的上方。
雨会很大。但是,下葬日期早已经选定了不可随意更改,因此哪怕是下雨该进行的还是要进行。人们所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爷不要下雨,哪怕是下雨也下的小一点。
约过午饭后,母女三人拿着伞就出发了。
她们要先去的是沈家那边,距离还是有点远的,需要走二十多分钟。而不需要走二十分钟,只是用了十分钟,那股肃清的气氛就已经充斥了这片天地。
在虹桥镇并没有普及火葬,采用的仍然是土葬,因此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前方是一片五彩缤纷的纸制品,有花圈,房子,摇钱树等等。一眼望去就像置身于一片白色海洋中一般,使人敬畏不已。
再后面就是棺材了,漆黑的棺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其上缠有红布,绑着一只公鸡。一白一黑一红的场景颜色分明,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代表的是阴阳两隔,于人间是白事,于阴间则是喜事。
突然间,关雎觉得头顶一凉,是下雨了。
只是下雨并没有阻止鞭炮声的响起,嘈杂的人群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有滴滴答答的的雨声和噼里啪啦声在小镇的周围响起,只有一群有大有小的人头戴白布走到棺材面前依次跪下,久久未起。
关雎看到了父亲,看到关纪堂忙碌的身影,他不属于五服之内,不用披麻戴孝。只见他一会儿去放鞭炮,一会儿又去帮忙抗花圈
“你们先在这。”
林月晚对女儿们说了一声后,便走过去给关纪堂送伞。但是关纪堂摇了摇头,并没有接伞,因为打伞很不方便。其实没有打伞的人很多,除了如关纪堂这样帮忙的人以外,还有跪在棺材前的人。
雨一直都有,之前还只是偶尔几颗雨点落入人群之中,现在却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水慢慢地变大了起来,变成了毛毛雨,眼看着还要下上许久。
尽管如此,那群跪在地上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站起,几乎所有人的白衣都被雨水就着泥土染了一遍,脸上更是有雨水顺着流下,一片狼狈的样子就像是鬼一样。
“咯咯!”同样不安的还有棺材上的公鸡,但因为被绑住了只能无助地在雨水中挥舞着翅膀,越来越重,并没有任何作用。
“还不好吗?”与关游在一起站在田埂上的关雎伸出手接了雨水,望着下方的人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凡是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无法笑出来,无关与沈玉的关系如何。大人们不消说,他们深刻地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而小孩子也会因为大人们的肃静而安静下来,奇怪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大人们为什么会悲伤。
就像是关雎,在她眼中,关纪堂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但这一刻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有着面对死亡和雨水的无力。
雨应该停了。
雨确实慢慢小了,而这个时候跪地的人们也在摇摇晃晃中起身走到一旁,年轻气盛的人则去搬被浸湿的花圈,老幼则站到了一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林月晚也回来了,为丈夫撑伞的同时,她的视线也一直注意着姐妹二人。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祖坟那里,你们还去吗?”老实说,林月晚有点想将两人送回去,雨现在虽然变小了,但是路上的泥泞依然让人很不好受,再说了下葬其实已经进入尾声,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但姐妹俩都摇了摇头,想继续看下去。
小镇的人说起来还是很多的,祖坟也不单单只一个,他们要去的不过是小镇众多祖坟中的一个——沈家祖坟。一眼望去,祖坟就是一个坟地,于山坡处有大大小小的土包隆起,小的甚至几乎看不到了样子,可以料想其到底存在了多久。
而祖坟周围呢?在风水观念中,理想村落一定是坐北朝南,北方既为山坡。村落的后方也一定有一颗风水树,此树不得随意攀折损伤。甚至于若是树木出现了病虫害都要想办法祈福禳灾,使得风水树恢复正常。
同样的道理,坟地也有风水树,其多为梧桐树或松树,作为风水格局的后方重镇,有长寿和带来好运的生活和心理上的保障,风水树几乎可以认为是禁忌。
不用别人指点,关雎就看到了虹桥镇的这课风水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一眼,关雎就看到了松树林中那颗独树一帜的大松树。其需要三人合抱,扎根在所有坟墓的尾部朝向处,与沈家后人的幕共同看向前方。
“放鞭炮!”关雎听到有人这样喊到。
接着便是小孩子的欢呼,围着稍大一点的人跑向坟地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先是围聚在一起,紧接着又像是鱼儿一样慌忙散开,再之后便是鞭炮的“啪啪”声响彻山谷。
整个小镇的人都是可以听到的。
不止可以听到,小镇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那徐徐升起的烟雾,拖着长长的尾巴,在一片绿水青山间尤其显眼。
“饿了吗?我们回去吧。”
林月晚听到鞭炮声的落下,又望了眼关纪堂,打算离开。整套流程看下来,前前后后竟然花了两个多小时。
到目前为止,只剩下最后一步还没有完成,那就是下葬。但是下葬有什么好看的呢?无非就是挖个坑,然后盖上土罢了。
这已经是一个人的终点了。
就如陆陆续续同样离开的人一样,对于这个或是关系好,或是关系差的人,其相关记忆的时间线都随着沈玉的躯体一同埋葬于此,终止于此。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