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姜落落在通往魁星堂的山路上碰到了骑马而来的罗星河。 罗星河在姜落落身旁停下,“落落,你是从伍家来的?” “嗯。”姜落落问,“你去于家也问到了魁星堂?于家的人不是说许久都没有见过于贵,他们还知于贵曾去过何处?” 罗星河翻身下马,“是于大郎的儿女来魁星堂时见到于贵,不过那姐弟俩并未与他家这糟心叔父打招呼,只是回去以后与他们的爹娘说了声。” 魁星堂位于上杭知名院一鸣院的后山,由院老山长主持修建。 二十多年前,那位老山长携带万贯家产在上杭县落脚,弃商从,选中这块风水宝地建立一鸣院,不惜重金聘请有名望的夫子,培养出的进士是县学数倍,举人更多,还有像姜子卿这等小小年纪便考过乡试的少年。 如今,已有不少曾为一鸣院的学子出人头地,一鸣院日益严苛的选拔学制并未阻挡他处慕名而来的学子求学热情。魁星堂也被誉为集读灵气所在,得曲星高照恩泽的圣地。 于大郎的儿子已经十岁,还未考入县学,更别说入一鸣院。前不久生辰,他的姐姐,十六岁的于杏儿特意带他来魁星堂祈愿,恰巧看到于贵鬼鬼祟祟地在魁星堂附近转悠。 担心被认出,牵连麻烦,在魁星堂拜完之后,于杏儿就赶紧带着弟弟离开了。不过后来想想,那于贵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样子,又岂能不怕见到他们? “于家姐弟来魁星堂是何时?”姜落落问。 “三月二十。”罗星河道,“后来没过几日于贵便被罚去永定以役抵债。” “于贵贪成衣坊的衣衫与那日去魁星堂有关?”姜落落想了想,“可知于家与赌坊的关系?” “说起那赌坊,于大郎就十分恼恨。好多次他去北门街,总会有人拐他去赌坊,可让他发火。他又不是他那混账弟弟。可若说他家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东西……他家连田地都没有,只有祖上留下的三间破瓦房,平日靠于大郎继承他老爹的泥匠手艺度日,可因着性子软,还有于贵的缘故,时常接不到活计。当年赶于贵出门,于贵还卷走了他老母珍藏了一辈子的嫁妆,也是他家唯一值点钱的金镯子。” …… 二人边说边来到魁星堂。 十多年前,姜落落曾随姜子卿来过这里。 私底下有人称呼姜子卿“小魁星”。 那时年幼,姜落落并未记得多少,只隐约记得有次在来魁星堂的路上碰到杨鸿,与姜子卿发生争执,见她吓得大哭,杨鸿方罢休离去。也因此,姜落落再不喜欢随姜子卿出门玩耍。 魁星堂建在山顶,是一座五层高的石塔楼,周围松柏环绕,象征为人品节。 平日,登塔楼门是不开的,只有逢大试时才会允参考学子登高祈愿,望魁星爷保佑考运畅通。能够随意进出的只有一楼香堂。 塔后有两所小木屋,供看守魁星堂的老人居住。 据说这老人曾是院山长的随仆,原本并非上杭人,随主人在此扎下根,便守着这魁星堂养老,终身未娶,十多年前收留了个无家可归的男孩,当做义子抚养。 姜落落与罗星河来到魁星堂正值申时,平常人家的夕食时间,没什么人登高参拜,山上很安静。 那名看守老人正在打扫香堂。 香堂门额上悬挂“运开天”金匾,香堂内正中竖立一尊石雕,石雕顶部是吉祥四字“魁星点斗”,字下便是雕刻魁星神像,看起来头部像鬼,一脚后翘,左手捧墨斗,右手执笔,单足站立在鳌头之上,分别寓意“魁”字大弯勾、字中“斗”,以及用笔点定中试者。 神像前便是供桌,与其他庙宇不同。这供桌上除香烛外,并无食物供品,只摆放着笔墨纸砚。 香烛旁侧有一只签筒,又与别处卜卦不同。 签筒里的竹制令签上不着一字,求卦者需将摇出的令签投入香堂右侧的石壁孔洞中,再从石壁上雕刻的鲤鱼口中摸取卦签。 这是二人询问那位看守老人得知的。 “听说保运的神仙,还管家里其他运势?”姜落落好奇问。 看守老人点点头,“家运自然也会影响运。若家世不幸,无法安心读,运便也不会畅通。所以读人来魁星阁祈求,若魁星爷保其运,便也会帮忙化解其他难题。” “神仙们也是相互识得的,来回打个招呼的事儿吧。”罗星河拿起签筒瞧瞧。 “也是……此意。”看守老人继续去另一旁清扫。 “那我也求个签,看舅舅此生有没有运。” 姜落落像
模像样的拜了拜,从罗星河手中拿过签筒摇了摇,带着摇出的那支签走向右侧石壁,将令签投入石壁上的孔洞,把手伸入旁边的鲤鱼嘴。 鲤鱼嘴里不深,感觉挺宽敞,一只手在里面来回转动,摸到一个匣子,匣子里有好多折好的纸片。 姜落落随便摸了一张取出,正想打开,那看守老人见状忙道,“这卦签不可当即打开看,需回家端坐,恭敬请示。” “这么麻烦?”罗星河接过姜落落手中的纸片,“难道我现在打开,还与回家打开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一样是一样,只是若不够诚心,怕会改运。魁星堂多年的规矩,求得卦签之人都不会随意当堂打开。” “这是哪儿来的规矩?魁星堂也不过刚修建二十年,什么规矩还不是人定的?”罗星河随意打开了折纸。 这张黄色小纸与在伍家或者竹管里见到的一样,都落着相似大小的几个瘦金体字。 “直挂云帆济沧海?”姜落落挨在罗星河身边,读出这句诗,“好兆头啊,舅舅还能走运?” “扯吧。没听这位老丈说,我坏了规矩,不够诚心,会改运。”罗星河感到可笑,“这些东西还不是人写的?跟我们平日抓阄有何区别?” “舅舅,你的手!” 罗星河笑容凝固,只见自己捏着卦签的手指发红,好似抹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