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安光不安地在房间内踱步,时不时转头看看大门的方向。就在此时,一个长工飞快跑进来,高喊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安光闻言,心中一喜,快步走出前厅,刚出门,又觉得颇为不妥,转身折返了回来,坐了回去。
“爹,我回来了。”安永淳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紧接着整个人便已经出现在前厅的门口。
“嗯,回来就行。”安光故作镇定,哪知下一句就暴露了他心中的担忧,“门口那些佃户如何处置了?莫要生出什么乱子。”
“爹您放心,我已经让安长福着手处理了。”
“安长福?”安光眉头一紧,“安置佃户,清丈田亩乃是大事。安长福不过一后辈,他又有什么本事,能处理得好?真是胡作非为。”
说到这,安光再也安奈不住心中的焦虑,再度起身,冲着一屁股坐下,正要端茶喝水的安永淳道:“此事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你去亲自处理。”
安永淳看着安光焦急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爹,您就放心吧。安长福是我调教出来的,深得我的真传,此事交给他,他能处理得好。”
说着,安永淳起身,将安光重新按回到椅子上,道:“爹,您就放心吧,咱们这么多大风大浪也就过来了,如何还怕这么一点风波?”
听到安永淳这么一说,安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坐了下来,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安永淳奔波了一整天,也没吃几口饭,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见安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就走到门口,随手拦住一个丫鬟,让她到厨房去找些带点心干果之类,先垫吧垫吧。
不一会,丫鬟带回来几个绿豆糕,安永淳一边吃着绿豆糕,一边回到了前厅。
此时,前厅内,安光忽然发出一声长叹。
“爹,怎么了?”安永淳的嘴里塞满了糕点,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之后,问道。
安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不拘一格,放浪形骸的儿子,忽然有一种不服之感。自己三岁识字,五岁背唐诗,十三岁就熟读四五经,二十四岁就高中秀才。
那个时候,谁都以为,这只是自己人生的,却岂不料,这竟然变成了自己人生的制高点。
自此以后,自己在学业上,便再无尺寸之进。一连四五次科举,接连落榜,以至于以自己即将知天命之年,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
学业上止步不前,在家事上,自己甚至连自己这个儿子也比不上。
当流寇杀来,自己两股战战,几不能立;当秦宜背逃,楚王府气势汹汹,自己唯一能够想到的竟然只是卖地图存;甚至于,当佃户纷扰,要求重新丈量土地之时,自己却只能藏在家中,等儿子前来解决。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安永淳看着安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些摸不清头脑,“爹,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去叫大夫?”
安光摆摆手,“不用。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心有不甘罢了。”
这是想到什么事,竟然能把自己想成这样?安永淳有些好奇,不过安光没说,他也就没问,“爹,要不然我服您回去休息休息?”
安光摇摇头,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对安永淳道:“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安永淳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挨着安光,坐了下来,“爹,您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能给你办到。”
安光拉着安永淳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上,“前些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病中的时候,时醒时眠,我记得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仿佛重新回到了我二十四岁那年,那个时候我刚跟你母亲成婚有了你,同样也是在那年,我高中秀才。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你祖父欣喜若狂的模样。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你祖父如此放纵地大笑。
梦醒之后,面对铜镜,却发现那时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时却已经有了白发。年近半百,却一事无成。
我现在已经无法想象,等到百年之后,面对你祖父的质询,我又该如何自处。
是以我决定,全力准备今年的秋闱,以图在仕途大道上更进一步。至于家中的一些俗事,便由你自行处理。若实在拿不定主意,也可上报与我。”
这就交权了么?安永淳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却又不放心道:“爹,您怎么突然准备专心读了?”
“无他,心有所感罢了。”安光兴趣阑珊,“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也不理安永淳的反应,起身自顾自地离开了前厅。
安光走后,前厅内只剩下了安永淳一人。一想到,这个家以后就是我说了算了,安永淳握紧拳头,狠狠向空中虚砸了一下,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轻了二两,心中想要跳起来,狠狠发泄一次。
说到发泄,安永淳瞬间想到自己的院中那千娇百媚的美
人,心头的欲火顿时烧了起来,手上的绿豆糕也顾不上吃了,随后放到一边,大步流星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照进卧房,亲吻着床上洁白的玉体的时候。随着嘤的一声,温秀荷从梦中醒了过来。昨夜的一幕幕如同放电影一般,映入脑海,羞得温秀荷脸颊微红。
转过头来,只见安永淳躺在身边睡得正香,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将她包裹,让她只希望,这一刻能够直到永恒。
不过永恒当然是不能永恒,随着窗外的嘈杂声逐渐响起,温秀荷知道是时候该起床了,否则被老夫人抓到,难免又是一顿教训。
温秀荷挣扎着爬起身,但浑身上下好似散架一般,使不出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