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谏从静瑞堂出来,天已蒙蒙黑了,百合园自不用去了,既进了内院,总要去给太夫人请个安的。于是抬脚便往松延堂走去。
抬头正看到冯莹与丫头迎面而来,两人一边走一边看着荷花池里的荷花。此时的荷花都已闭拢,满眼只余宽大的荷叶伴着微微的暖风在池塘中轻漾。
陆云谏停住脚,不知该怎么说,照以往他必定是象没看见这个人一样错身而过,可刚刚发生了安哥这件事,他要真是这么做了,那就太没有礼数了。正纠结间,只见冯莹身边的丫头,那个长得微黑的好似叫春棠的用手肘碰了碰冯莹,冯莹微讶地看向自己的丫头,转头又看见了站在对面的陆云谏。
陆云谏轻咳一声,让自己的脸颊的肌肉略微松弛一下,站在小径边等着冯莹。
冯莹只抬头看了一眼陆云谏便又转过头继续交待春棠,“明儿记得上午的时间来采几朵,不要那种全开的,连着选几片整装些的荷叶
“还有,前儿阿顺买来的丝线,那个绿色的怎么也不透亮,不行明天咱们用这荷叶染一下看看效果。”
冯莹一边细细地交待,一边与春棠往前走,路过陆云谏身边口中仍然没停,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春棠可不敢把陆云谏当空气,对着陆云谏一礼轻声问安。
陆云谏站在小径的中间,冯莹要过去,要么陆云谏让路,要么就从花丛中侧身而过,那样势必会把衣裙打湿或是被枝叶划住。冯莹可不想这样,古代的料子好看是好看,可一遇水就会变形,她不想浪费。
于是,她站在陆云谏面前,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伙子,一脸的倨傲,一幅想要打招呼却又纠结的模样就想笑。
虽然告诉自己不与他计较,可一想起他对原主说的那些话,冯莹就有一股子无名火往上窜。
“麻烦,借过。”冯莹直视陆云谏的眼睛道响声道。
火热的夏季的夜晚,陆云谏竟被冯莹的眼光激起了冷颤。象是没见冯莹说话一般,依然杵在那里。
“没听见呀,让你让开。”冯莹加重了语气,她是想明白了,在这个别扭少年面前,自己不必伪装,反正两个人是两看两相厌的。
一句话把愣神的陆云谏拉了回来,难得地结巴着说,“你,你走你的,我,我何时拦你路了。”
“睁眼瞧瞧,就这么宽的路,你往中间一站,跟门神似的,谁过得去?”
陆云谏左右看了一眼后,略向左站了一站,冯莹便施然而过,末了小声嘟嚷,“好狗不挡道。”
“你说什么?”陆云谏以为冯莹跟自己说话,抻了脖子问,冯莹却走过他身边了。
“哎,我还有话跟你说呢,你且等等。”陆云谏见冯莹要走急忙地道。
冯莹根本不理她,依然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向前走。
陆云谏只好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那个,那个安哥的事谢谢你,还有,前几天……”
陆云谏只想着如何跟冯莹说清楚自己跟她说的话,没有注意走在他前面的冯莹突然驻足,陆云谏一个不注意,差点撞了上去。
刚稳住身形,陆云谏就撞进了冯莹的那双大眼睛里,只见冯莹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面前一边晃一边说:
“第一,咱俩不熟,这大晚上的你跟在我后面,知道的是你脸皮太厚上赶子与我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勾搭你说话不让你走呢。回头再传不好的话来,非得逼着我嫁给你,那我可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第二,安哥的事干你何事,你算哪根葱来道谢。”说完也不待陆云谏回话便转过身,抬头挺胸地走了。
春棠被冯莹这几句话吓得脸色儿都变了,连看都不敢看陆云谏的脸色急急地跟了上去。
陆云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关心安哥和葱有什么关系,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年轻的少年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在女孩子面前,陆云谏一直是受追捧的。他心虚地左右看看,好在这个时间各房的丫头都开始吃晚饭了,小径上没人,夜色掩盖住他羞红的脸。
“今后我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姓陆。”少年在心里忿忿地说,索性松延堂也不去了,转身出了内院。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冯莹那两只亮亮的眼睛和在他面前晃动的两根手指,让他想把那两根手指撅了去,恨的他牙根痒痒。
而且许多天后,他跟同窗去郊外散心,青松一边赶着一条挡在路上的流浪狗,一边大声呵斥好狗不挡道时,陆五少爷恍然大悟,杀了冯莹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