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噩梦似乎在历历在目,无一郎站起身,告别了担忧的蝴蝶忍。
即使已经恢复,那些杂乱而庞大的记忆也挤在思绪中,等待他一一梳理。
蝶屋的庭院内,那些曾在蝴蝶忍身边帮忙的小姑娘,此刻正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和一个稍大的小姑娘一起整理着刚刚清洗好的被单。
他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光。
在家庭还未迎来剧变的时候,小小的他也会跟在父母身后,穿梭在林间的小道上。
父亲会扛起最重的柴火;母亲会带上美味的点心和茶水;那时的哥哥还没有那么别扭,会在他摔倒的时候温柔地扶起他,也会为父母递上手帕。
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
天空阴沉沉的,太阳也被遮蔽不见。无一郎跨出蝶屋的门扉,抬头仰望。
雨水丝丝缕缕地从空中落下,队服很快被淋湿。无一郎却没太在意,走进了那场雨中。
啊,是那场暴风雨。
原来毁掉一个人的幸福,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病榻上虚弱的母亲与迟迟未归的父亲,彻底击溃了他拥有的幸福。
偌大的家中只剩下小小的兄弟二人。在阴冷潮湿的天气里,他们依偎在一起,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取暖。
“无一郎的无,是无能的无。”
但,如果有一方已经封闭心扉,那么无论另一方怎么努力,也都是徒劳的吧。
时至今日,无一郎还能记起那些刻薄的语句。无能,无趣,哥哥总能说出最冷漠的话语。
那时的他也曾怀疑过,哥哥是不是真的讨厌自己。
一切的怀疑,都随着滚烫的血液消失在那年盛夏的夜晚。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愤怒来自于何处,那是从灵魂最深处涌现出的绝望。
那是无法拯救他人的绝望。
太阳又一次升起,被禁锢的鬼终于灰飞烟灭,可哥哥早已奄奄一息。剩下的,也只有一些零碎的话语。
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可即使他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另一方的体温也在逐渐变得冰冷。
单向的努力是徒劳的,他早该知道这一点。
后面的那段记忆,无一郎倒是记得很清楚。女孩闯进屋子,背起二人向山下奔去。
他伏在她的背上,清晨的风夹杂着滚烫的水滴划过他的脸庞。干涸的血液也被融化,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远远看去,只觉得像是血泪。
无一郎伸手去碰,却只触及到了一片虚无。
也是,之后的自己失去了记忆。衿悠怕刺激到他,也对这些事闭口不谈。
那段狼狈的记忆就这样被藏在深渊之中,想要探究,就得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
之后的二人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即使失去了记忆,凭借身体留下的本能,无一郎拿起刀,奔赴战场斩下恶鬼的头颅。
衿悠也不例外。她拼命掩盖自己,帮助他人,好像觉得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罪过一样。
虽然他从来不觉得她有什么错。
假如世界上真的有如果,也就不会再有遗憾一词了吧。
唯一该死的,只有害人的鬼而已。
一片叶落于他的肩头,无一郎停下脚步,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空中仍然是阴沉沉的,阳光被遮蔽于浓厚的乌云之下,只有几缕清风托起暖意,证明着这场雨已经离去。
而那片叶,正是乘着风从衿悠的宅邸里飘出。
轻车熟路地推开门跃上屋顶,毫不意外,整个宅邸又是只有他一个人。
她似乎总是很忙碌,除了每个月会定期帮他处理公,其余时间他总是找不到她。
在空白的记忆中,他只记得她一个人。也因此,他总是想多见她几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