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从土地庙中垂首走出的茅小宝绝望地想。
今天下午,她原还是只尚未化成人形的猫妖。
“已经五百年了,马上就可以修成人身,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场雷劫……”
路边垂头丧气匆匆行走着的茅小宝已修行了五百年,凡修行的精怪若想修成人身皆要遭遇雷劫,顺利渡过,便去了“横骨”,方可化为人身继续修行,若未能躲过……那么便会被劈为两截,成为烤焦的香香的肉食。
而这几日,则到了她脱胎换骨的日子。
“小心,小心!对,这样侧过来一点,好……”
正在她思考如何才能顺利渡劫之时,已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外,那客栈有些破旧的红色招幌飘扬,上四个大字——
红尘客栈。
此时,一个富绅正高声指挥着几个工匠,将盖着大红绸缎新塑金身的土地公神像小心翼翼地抬入旁边的土地庙中,围观的过路百姓不明所以,各个抻长脖子张望着。
茅小宝曾见过这土地庙,当时还不是这番气派光景,而是一个仅容一人栖身的“神龛”模样。
要说这土地庙坐落在城郊荒凉处也便罢了,奇的是如此破败,而旁边竟还建着一间客栈,却更显得孤孤零零,萧萧瑟瑟。
此时,门外银杏树下,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向赶来看热闹及路过的百姓口沫横飞地讲述着这富绅为何大张旗鼓地为庙中土地重塑金身。
“贺老板,你的意思是说这土地爷显灵了?”百姓甲疑问道。
“那是自然,要不这富绅路长风为何会如此兴师动众?”男子得意道。
“你说他曾是生,为何不去求可以高中?”百姓乙也开始质疑。
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这路长风科考连年不中,于是……”
茅小宝趴在男子脚边,听他口若悬河地讲着,也大概知晓了始末。
几年前,这位富绅路长风还是个落魄生,科举连年失利,盘缠又遭盗匪抢劫,还恰逢大雨倾盆,只得在这土地庙中暂避,想着自己的遭遇,不禁起了轻生之念。
就在此时,庙中金光显现,一白须老人站在他面前说道:“我乃庙中土地的仆人,仙人见你苦恼,便遣我来告汝,两日后,向东去,遇事要凭良心处之,日后定有你的荣华富贵。只是若享了荣华,勿忘来此为仙人添些香火,否则你的荣华便会如云烟般消散。”
路长风听后连忙跪拜:“我若富贵,定会为仙人重塑金身!”
那老者拂须笑道:“如此甚好。勿忘,勿忘。”说罢便即不见。
两日后,路长风依言向东而去,恰遇山贼打劫一女子,他欲跑走,突然忆起那老者的话,心道,那老神仙告诉我要凭良心处之,若一走了之,岂不成了那贪生怕死之辈?也罢,本来前两日也想一死了之,若被这山贼打死,也能落得个好名声,去了阎王殿断我此生所行之善事,或许来生能投个好胎。
于是便咬牙上前,也不知从哪冒出的力气,居然将几个山贼打散,救下了女子。
这女子本是临城的富商之独女,因富商身染重病,她来寺庙为父祈福,回家途中却遇到贼人,幸得路长风相救。
听女儿说完此事,又得知路长风的遭遇,那富商便留他在自己店铺做工,见他人品端正,又踏实肯干,次年便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他,临终前又将自己所有产业交给了他。
路长风记得自己曾许诺为土地庙中仙人重塑金身,便请来工匠来此贴金,又将庙内外修葺一番。
听到此处,有几个尚不相信的,议论纷纷。
“你说那路长风落魄时在此破庙避雨?”
那男子得意点头:“正是。”
“旁边就是客栈,为何他不去客栈避雨?”
一句话问得男子噎住,支吾道:“落、落魄,你懂什么是落魄?我那客栈也是开门营业的,谁都能进来岂不是成了那路上乞儿的容身之所?再者说,我可是给了他条红绸的。”
“红绸?”
“正是。那红绸之上写的心事,挂于那棵银杏树上,所心愿上达天听,此间土地必会助你心愿达成。”
众人听他的话,转头看了看那棵银杏树,上面稀稀拉拉挂着几条早已经风吹雨淋而烂掉的红绸,不住发出略带嘲讽的“啧啧”声。
那男子有些着急:“你们道我……我祖上为何于此开间客栈?难道就是为了过往行人歇脚的?”
众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等他下面的话。
男子清了清嗓子,眯着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几眼,目光中却带着股阴寒的凛然,连一旁的茅小宝都跟着颤了颤。
“那是我祖上亦曾于此避过雨。睡梦中,一英俊倜傥相貌不凡不怒自威带着十足仙风道骨的仙人托梦于他……”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住,引得众人忍不住追问:“说什么了?快说啊!”
“哼!那仙人仅留下一行诗,我祖上便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