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他们一同练剑,一同下山,一同坐在屋顶吹着风,仿佛这样便就是一辈子。
直到祝珩之父亲的亲侍一行来到了逍遥宗。
来接他的是家仆赵叔,虽名义上是家仆,却是从小看着祝珩之长大,如同家人一般。
赵叔说,陛下下了旨意,为他与司陵国和亲的公主赐了婚。
这番话甫一出口,祝珩之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瘫坐地上。
绥王府,他的那个家,自母亲去世后,他便说要闯荡江湖来了逍遥宗,再未回去过。
祝珩之一向明白,他父母的结合,只是两大派系的结盟,父亲不爱母亲,母亲也不爱父亲,可他们还是成亲,并且生下了自己。
祝珩之知道自己是嫡子,无论父亲在外面有再多的孩子,嫡子始终是要袭爵继承王位的。
他所学的礼法让他从小就明白,即使不愿,他还是必须要做,袭爵成为世子,然后像父亲母亲那样,被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再生下一个儿子袭自己的爵位,生生不息。
这便是他这样大户人家要遵循的礼法,三纲五常,四维八德。
赵叔理所当然地讲完这些,他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祝珩之知晓这些道理,明日便可启程回王府。
然而他错了,如今的祝珩之虽然依旧晓得这些礼法,可他却不愿遵循了,
他现在已经找到想与彼偕老之人,世上再多的纷扰荣华,规矩礼数,在他眼里,都是狗屁。
于是祝珩之肃着一张脸,第一次对赵叔,也是对自己的家族说了“不”。
许是他向来都对自己的父亲母亲的话言听计从,仁孝有礼,又或许是赵叔过于胸有成竹,认为祝珩之一定会顺从地随自己回府,在他顶撞了赵叔之后,赵叔愣了一瞬,转眼便看向了他身旁的瑶歌。
赵叔那一腔怒火无从发泄,看到瑶歌,似乎终于打开了一个发泄的口径,所有的不满与愤懑倾泻而出。
而祝珩之则将瑶歌挡于身后,收起了一贯的好脾气,与赵叔对峙起来。
也是他向来都是宽和地对待他人,如今却以犀利刻薄之言辞顶撞赵叔,使得赵叔怔愣在地,不过他很快便明白自家世子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转了性,只深深看了瑶歌一眼,便回了客房。
瑶歌不明所以地看着祝珩之,只呆呆问道:“祝珩之,你是要离开逍遥宗吗?”
祝珩之朝她轻浅一笑:“瑶歌在,我哪里也不去。”
隔日,赵叔便来拜访了瑶歌。
说是拜访,但是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极了了话本中富家子弟母亲强拆散儿子与贫穷女主的桥段。
“瑶歌姑娘,你可知我家公子身份?”
“祝珩之吗?他来的时候掌门师伯便介绍过,说他是绥王世子。”
赵叔点头:“你既知道,我便不绕弯子了。他早晚都是要袭世子之位的,且我朝与司陵国近年战火不断,稍有缓和,这司陵国皇帝为求两国和平将自己女儿送来和亲,陛下已下令将那司陵国公主许配给世子了,作为臣子理应为国分忧的。可现下世子情系姑娘,如强烈抗拒此事而再引战火,遭殃的可是百姓,受世人谴责的可是世子啊。姑娘你承担的起吗?”
瑶歌自然不明白,她只是与一个王孙子弟两情相悦,为何要承担如此大的罪过。
瑶歌默默垂眸,轻声问道:“这两国相争,为什么最后伤害的都是女孩子?司陵国公主是,我也是。”
看着瑶歌黯然的模样,赵叔叹了口气,语气略缓和些:“这世道本就是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的,你无力抗拒,世子无力抗拒,高高在上的陛下也无力抗拒,这规矩不是我们定的,却是我们要遵守的。”说着深施一礼:“还望姑娘为了普天下的百姓,离开世子吧。”
虽然未答话,可瑶歌的脸上却浮现出从所未有的悲伤。
于是,她想起曾经去过的司陵国,那里有个土地庙,可以保佑人心想事成。
去年结于树上的红绸尚在飘扬,而今朝手中的红绸,她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既然祝珩之曾希望自己所求皆所愿,那么自己便祝他可以忘了自己,与他的妻子美满幸福度此一生吧。
这土地庙的神明果真是灵验的,一觉醒来床头便多了一个瓷瓶,上面写着“忘情水”三个大字。
拿起瓷瓶,瑶歌心想,祝珩之若是喝了,那一定便能忘掉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