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伟在两个河南人的带领下,一晚上卸了三车生石灰。第一次和生石灰打交道,王小伟根本不知道这家伙的厉害。两个河南人头上都裹了毛巾,嘴上也围了毛巾,胖一点的河南人中间也问了小伟要不要也裹一下毛巾,王小伟觉得影响呼吸,直接拒绝了。
谁能想到,三车生石灰卸下来,王小伟从一个拥有一头乌黑秀发的精神小伙,一下子变成了满头白发,英年早衰的衰小伙。更要命的是他的鼻子里也进了灰,呼吸的时候进到了嗓子和咽喉里,烧的慌。脸上眉毛上也落满了白灰,好像化好妆的白面曹操。
三车货卸完已经快12点了,两个河南人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虽然已是秋天,晚上凉凉的,两个人只穿了一件破旧的衬衣,卸完货直接脱了衬衣,露出黑黝黝的皮肤,一身的腱子肉。
一个大院子,里面就两间牛屋大小的房子,没有厨房,没有厕所,更不要说单独配个洗澡的地方。小便就在院子里找个墙角就地解决,大便要到对面建着宽敞大平房的邻居家厕所解决。
洗澡就比较简单了,打一桶水,到屋外后面洗生石灰的池子里自己搓,洗过的水正好可以冲一下生石灰,一举两得。
两个河南人洗澡非常迅速,每个人不用十分钟就回来了,看起来只是把毛巾打湿擦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冲澡,裤子没有完全湿透。
王小伟没有经验,一头的白灰,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他必须来个全身淋浴,先洗头再洗身子。
相较于两位常年干重活的河南大哥来说,王小伟的身子骨不到人家的一半,瘦的跟猴一样。
在秋天的晚上脱了衣服洗头,让王小伟不禁打了几个寒颤,用常温水洗头,他实在承受不起,没办法,回屋把两个热水壶都拿了出去,往水桶里面加热水,冰凉的水开始变得温温的,头是舒服了一些,光着的上半身依然瑟瑟发抖。
加快洗头速度,三下五除二,王小伟直接把整个头埋到水桶里,一阵摇晃,毛巾沾水迅速擦遍整个头,洗头的第一步算是完工了,倒掉洗头的水,赶紧回屋又装一桶,把另一瓶开水兑进去,冷水变温水,再把头埋进去,又是一阵摇晃,抬起头擦干,头算是洗好了,用洗头第二遍的水直接洗身子,先用毛巾浑身擦一遍,再抓起整个桶,从上往下淋,浑身酸爽,从冷得肌肉收缩到身体适应了水温,开始享受冷水洗澡的从容,王小伟也硬朗了起来,不就是冷水吗,尽管倒。
花了半个小时,王小伟终于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两个河南人已经躺在一张大床上开始打鼾了。王小伟睡在斜对着的一张小单人床上,洗了冷水澡,他整个人反而清醒了很多,一点困意都没有,旁边的两个人鼾声直响,他更睡不着了,关了灯,躺在床上,眼睛睁着老大,他开始在大脑里回想今天他经历的所有事情,就像脑子里装了电影放映机一样,倒带重放。
“小伟醒醒,小伟醒醒!”王小伟感觉有人在拍他的手臂,叫他的名字。他睁开了眼睛,是胖胖的河南人在叫自己。
屋子里的灯已经亮了,王小伟睡眼惺忪的看着胖胖的河南人,“几点了,是要上货了吗?”
“五点多了,拉货的车子已经来了,要起来上货了。”胖胖的河南人说完转身,拿了一把铁锹就出去了。
王小伟一屁股坐起来,强打精神,揉了揉额头,又捏了捏眼睛,打了一个很深的哈欠,起床,也抓了一把靠在墙边的铁锹夺门而出。
刚出去不到一分钟,他又回来了,原来他没有换雨鞋,胖胖的河南人见他穿着一双拖鞋就去干活,赶紧叫他回去换鞋子,鞋子就在床底下放着。
王小伟找到一双雨鞋,把脚套进去,脚的四周离鞋面还有很大的空间,这鞋明显大了,这该不会是他大伯王富贵穿过的吧。王小伟在床底又找了找,没有其他雨鞋了,算了,大就大吧,总比不穿强。
王小伟穿了一双大两号的雨鞋,每迈出一步都需要抬起很高,踏得很实。
到了灰膏池边,两个河南人已经下到沉淀好的熟石灰池子里,雨鞋陷下去二十多公分,只看到一小截留在外面,他们移步到下水口的远端,那里的灰膏已经沉淀两个多星期了,一铁锹下去,一块一块的已经凝固好,就像豆腐一样。
王小伟沿着下水口旁边的台阶下去,鞋子太大,他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非常缓慢,经过还未干透的灰膏区,就像走进了沼泽地,鞋子被灰膏挤压变形,小腿四周的鞋面紧紧的收拢,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力气,一只一只的拔起,本来就没睡好,光走这一小段路,还没有到达作业场地,他已经有些疲惫了。
王小伟第一次下池子,他主要是围观学习,两个河南人才是上货的主力,王小伟帮不帮忙都不影响结果,他那点贡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装了快半个小时,两个河南人已经满头大汗,脖子上的毛巾擦了额头好几次,这熟石灰可比生石灰重多了,不停的弯腰、挺起,甩锹,手吃力腰也吃力。
两个河南人尚且大汗淋漓,更不要说第一次干这种重活的王小伟了,他甩锹甩了十分钟,腰
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快要断了。王小伟喘着粗气,停下来,站在原地休息,看两个河南人一刻也不停,完全不知道累,他打心眼里佩服,要不都说河南老乡能吃苦呢。
上完了一车,外面早就在等的第二车接班开进了院子,停到了灰膏池子边。
王小伟有些绝望,他试着拿铁锹铲了半锹,从池子底部甩到车上,还有点力气,甩了不到五分钟,他的动作就慢了,最后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继续看两个河南大哥表演。
两个河南大哥除了擦汗的时候停了停,其他时间一直在埋头苦干,也没有说王小伟一句不是。
又过了半小时,第二车也好不容易装好了,终于可以上来休息了。
三个人上岸把雨鞋放到上面的洗灰池子里,用水冲干净,拿到墙角等它自然风干。
天已经亮了,回去补个回笼觉吧。
刚躺下一会儿,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院子门口。
有人打开了院子门,又推开了屋子的大门,王小伟扭头一看,是大伯王富贵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大袋馒头和三个纸碗。
两个河南人已经从床上坐起,跟王富贵打招呼,“老板回来了,今天很早啊。”
“打了一通宵的牌,大老板眼皮子直打架,牌都看不清了,一直出错牌,只好提前散伙。给你们带了馒头和白粥,趁热吃吧,吃了再睡。”
“谢谢老板!”两个河南人起身去拿吃的。
“小伟也吃点,卸货上货还吃得消吗,”王富贵坐到王小伟的床沿上,拍了拍他的大腿,问问他昨天和今天的情况。
“还行,上货比较累,差点没晕过去。”王小伟坐起来回话,又打了个呵欠。
“刚开始是这样的,做久了力气就大了,就不会觉得累了。好好干,慢慢来!”王富贵拍了拍王小伟的肩膀,起身要走,“我到隔壁补一觉,你们吃了也再睡会儿,上午没什么事,今天不着急洗灰。”
干了体力活,吃饭就是香,王小伟从来不觉得没有放糖的馒头和没有放盐的白粥,这么好喝,几大口就喝完了粥,四五口就解决了一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