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振国和刘学生现在的样子，王小伟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王小伟刚到北华市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门路，他大伯王富贵收留了他，让他在自己的小作坊当帮工。
说得好听点是帮工，也可以叫学徒，说得不好听，就是个苦力，脏活累活都让他顶上，用他大伯王富贵的至理名言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伯这样也是用心良苦，是想栽培他。
王富贵的小作坊小是小，却有两个帮工，两个都是河南人，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类型，不爱说话，做事勤快，不怕脏也不怕累，几乎没有什么怨言，只要按时领钱，老板说咋干就咋干，说晚上起来装车就晚上装车，说今天不休息就不休息。
王小伟投奔王富贵的第一天，王富贵带他在村子附近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隔壁左右邻居，逛了村里最热闹的农贸市场，走了一趟批发生活用品的百货市场，还到唯一一家理发店理了一个最便宜的头。
晚饭也是在家里解决，王富贵把从农贸市场带回来的菜丢给河南帮工，交代他们做几个好菜招待一下自己的侄子，上货的事也可以带上他，让他尽快进入节奏，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今天晚上要陪一个大老板，明天再给你接风。”王富贵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从桌上抓起一把钥匙，出门骑上自己的摩托车，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我大伯经常这样自己跑出去，把你们丢在家里吗？”王小伟不太理解大伯的行为，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一个星期总要出去三两回，做生意是这样的，你当老板就明白了。”其中一个胖一点的河南人提起王富贵带回来的菜和肉，把他们从塑料袋倒出来，散在一个大脸盆里。这应该是个厨师，他是准备摘菜洗菜做晚饭了。
“我来帮你吧，看你们白天工作挺累的，这三餐还要自己做啊。”
“不做也行啊，去你下午逛的市场那边有卖盒饭的，快是快，就是没有自己做的香，他们用的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一桶才几块钱，那猪油比我们老家不知道便宜几倍，这要是真的用猪油熬的，不可能这么便宜，肯定是掺了东西，我都不敢多吃。”
“那肯定比不了家里，谁知道是不是用了病猪肉，油都快跟水一样便宜了。”另一个瘦一点的河南人附和道。
“真用了那种肉炼的油，你也吃不出来啊，不拉肚子就不会有感觉。”
“我们反正不吃，自己买油自己做饭，又干净又卫生，还省钱，麻烦是麻烦一点，反正有的是时间。”
王小伟听了觉得很奇怪，“我大伯不是说要带我一起上货吗，这天都黑了，我们是晚上上货还是明天早上上货？”
“上货当然是天没亮的时候了，白天拉货的车不能进市中心，有警察抓的，抓到就要罚款，搞不好还要扣你的车，扣了车，你一个月就白干了。”
“一般几点上货，五六点吗？”王小伟继续追问。
“一般是早上三四点，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把货拉到市里，警察还没有上班，等货卸了回来到家了，警察才出门。”
“那我们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王小伟坐了一天的车，着实有些累了，正需要好好补一觉，他听了早上上货，非常开心。
“不行哦，晚上不用上货，但是要卸货。生意好的时候，晚上要卸五、六车货，每天出货都很快，要及时补原料，才有存出货。”胖一点的河南人一边回话，一边开始炒菜。
王小伟有点不理解了，为啥出货是大早上，进货又是大晚上，睡得比猪晚，起得比鸡早，人比动物都累，这还是人的生活吗？
“咋一个晚上，一个早上，大白天不行吗？”王小伟忍不住问。
“不管早上，还是晚上，都一个道理，白天容易被抓。晚上10点以后工程车才能进城，才能把货运出来。”
“说得那么复杂，很简单的道理，你脏，就不要在人多的时候出来。”瘦一点的河南人一针见血，抓住了重点。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城里的大马路那么干净，我们拖一车石灰，沿路撒，谁看了不烦。”王小伟起身站在灶台旁看胖胖的河南人炒菜，这么简陋的小炉子，下面烧木材，上面搭个铁架子，一口小铁锅架在架子中间。灶台不过半米高，炒菜的人要弯着腰才能够得着，长时间弯着腰受不了，干脆坐下，这倒好，坐着炒菜，也是一种新形态。
三个人炒了四个菜，外加一个蛋花丝瓜汤，小方桌一摆，小马扎一围，再摸出三瓶啤酒，接风宴看起来简单，菜的味道却不输快餐店，有酒又有肉，还有新朋友，这一顿王小伟吃得非常满足。
酒足饭饱，瘦一点的河南人递给王小伟一支烟，“这怎么好意思呢，受不起，兄弟刚来，应该我孝敬你们，可惜两手空空，衣兜也空空，先欠着，以后加倍奉还。”王小伟从家里出来，根本没有带盘缠，车票还是找大伯偷偷买的，没敢跟家里人说，离开村子后找街上一起玩认识了很久的兄弟借了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不必这么
客气，以后大家在一起干活，吃住拉撒都在一起，都是兄弟。”瘦一点的河南人别看样子很冷酷，倒是很讲义气。
眼看十点半了，王小伟的大伯王富贵还没有回来，王小伟倒是有点担心，“我大伯每次出去就这么晚吗，十点半了都没有人影？”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要陪老板，先吃晚饭，再去唱歌，唱累了洗个澡，按个摩，搞不好再吃个宵夜，再开个房，打麻将，打通宵。他好几次都是大早上回来的，还给我们带了早餐。”
“做生意一定要这样吗，搞得自己这么累？”王小伟有点同情王富贵了，别看他过年回去掏钱多么潇洒，散烟发红包，从来没有小气过，一看就知道大款的作派，谁能想到他背后还有这一面。
“不把老板伺候好了，他怎么会把生意交给我们，等我们有钱了，自己当大老板了，他们会反过来伺候我们。”
“滴！滴！”一辆大卡车停在了他们的院子门口，两个河南人立马回屋换衣服，拿铁锹锄头，这是要开始卸货了，王小伟不知道啥情况，跟着他们进屋，也拿了一把锄头就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怎么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