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虽不若大房财丰,但嘉兴自古膏腴之地,连续当了两任郡丞,前后足有十年,宦囊自不会清薄。且士农工商排序,要论清贵,自然二房更胜。
这次二房走了座师户部郎中蔡嘉义门路,竟然得选六品主事,一举从外放六品平调为户部京官,殊为难得。
要知道大房这皇商生意与宫中关系最是紧要,朝中各路大人也多有往来。
只是此项经营,觊觎者也众。全凭李四平多年谨慎周旋,外加色色上心,才能做得下来。
二房入朝,虽不过六品,与内廷采买也无直接关联,可朝中有亲兄弟就是不一样。且户部最与钱粮之事相关,有此助益,大房焉能不喜?
李太太端详着一旁的女儿,只见她色若春花,身似杨柳,新做的银红白狐皮对襟褙子更衬得她如娇花软玉般鲜亮。
李太太回身对大奶奶周氏说,“你妹妹也大了,以后每季给你妹妹多做五身衣裳,钱就从我私房里出,不用走公中的账。”
周氏见青妍过来,知道今天有正事说,刚打发了奶娘把罗汉床上的团哥儿、圆哥儿抱走。见婆婆发话,哪有不许的,赶忙应声道,“瞧太太说的,妹妹日渐大了,本就该添裁些衣物,是我这作大嫂的没早想到。哪有走您私房的道理?”
钱氏嫁的是庶子,虽说婆婆面上对她客气,可就算婆婆肯松手,也是嫡长媳掌家,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庶子儿媳妇头上。
凭她再有手段,心气再不平,如之奈何?
眼下见大房周氏有了些微挂落,哪有不趁机踩一脚的道理?
“嫂子近来帮着太太管着厨房之事,又有团哥儿、圆哥儿要照管,短了精神也是有的,太太切莫见怪才是。”二房钱氏明面上给大房周氏开脱,话音底下又暗指周氏才具不足,管个厨房,就料理不开来。
李太太见底下儿媳妇们斗法也不接茬,只轻轻转过话题道,“二太太三月里就准备带着几个孩子动身,先行来京城安置。到时难免在府中盘桓一阵子,你们看住哪儿好啊?”
大奶奶周氏昨已得知二房来信的事,料定太太今天必会问起,心里早有盘算,只是没想到太太竟先提姑娘衣服的事。
也是,小姑子日渐大了。
虽说又是气走女先生,又是请来武师傅的,闹的很是不像,却是太太的心头肉。
这次二太太吴氏要带着家小先来,嫡女嫣然肯定一并过来。
嫣然与青妍年龄仿佛,太太是万不肯在二房面前让女儿给比下去的。也怪自己昨夜被两个小的闹得头大,竟没想到这一层。
二房跟这边早就分家,这次回京乃是入朝为官,定会买房置业做长远打算。只是京城高门大族聚居之地,合适的宅子未必就立马就能寻着,在府中住个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眼下家里,敞阔些的住处,除了太太这边的正院,大爷并自己住的寰梧院,二爷并钱氏那边住的祁松院,三爷住的廷柏院,姑娘住的翠云居,也只剩下大爷平日用功的修竹苑了,别的地方委实塞不下那一大家子……
“回太太的话,我思量着家里各处,恐怕也只有修竹苑最是适宜了。回头让大爷挪出来,重新布置了,先给二太太她们安顿下吧。”周氏道。
李太太心中其实早有打算,但这话能从大奶奶周氏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总是顺耳不少。
自家孩子自家疼,她哪有不心疼大爷的道理?只是连续多次未能中举,大儿子心性瞧着愈发乖左。二房本是读科举出身,这次来京,让大儿子跟着多亲近亲近,未尝不是助益。
要说自己当家这些年,大儿子年近而立,只知埋首读,而未有成。三儿子少不更事,顽劣不堪,暂时没得指望。小女儿已是及笄之年,却只知胡闹,还不晓得如何归宿。倒是庶出的老二,在外愈发能干,在内愈发恭谨,她焉能不愁?
转过头嘱咐大奶奶周氏道,“修竹苑那边嘱咐大爷赶紧把他东西收拾起来,让底下人抓紧打扫。有需要添减的,你报了来我看,赶紧给他们置办起来。”
周氏点头称是。
又交待一旁的二奶奶钱氏说,“你大嫂要料理修竹苑的事,忙不开手,你向来最有眼光的,这做衣裳的事就交给你了。”
又嘱咐道,“二太太他们自嘉兴来,那边的苏样最是时鲜,连宫里娘娘们都是爱的。咱别叫人笑话村了,回头你找人打发绫织阁的绣娘来做。你与你大嫂也一人挑喜欢的样子做两件。账都从我私房里出”
钱氏听得有差事,又有新衣,也是面露欢喜,拉起青妍的手向她道谢道,“那我们今日可都沾了姑娘的光啦。”
于是,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