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孙有点慌,坐在将台上呆呆望向前方,他总感觉哪里有破绽,或者说,处处都有破绽。
对面刑场上,对溃兵的行刑还在继续,三百六十个溃兵已经杀了一半。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砍下脑袋的尸体被镇抚兵扔到台下,旋即被愤怒的百姓拖走,遭受兵灾的辽人挥舞刀剑,鞭尸泄愤,周围溅起一阵阵血雨。
“我所犯何罪?以后也会被这般凌迟处死吗?”
刘招孙脑海中浮现出从浑江到宽甸,从沈阳到开原的所有画面。
回忆起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小小把总,一步步成长为眼前这一城之主。
如果站在后世穿越者的角度,刘招孙所作的一切都无可指摘,估计还有人吐槽这位穿越者不够狠辣,杀人不够多,穿越了还要什么底线。
然而,站在这个时代官的角度上看,刘招孙这些天在辽东的所作所为,这些士大夫们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想得越多,他越觉得恐怖。
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开始回忆袁崇焕斩杀毛龙的各种细节,以备后用。
然而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不知什么时候,康应乾、乔一琦他们几个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这两位监军是为数不多能帮自己的官。
“熊大人是湖广江夏人,是万历二十六年进士,传言说他,性刚负气,好谩骂,不甘为人下,目空一切·····”
刘招孙挥手打断乔一琦,他已是极度疲惫,不想听这些。
“乔大人说的,本官都知道,能否说点,我不知道的,”
康应乾咳嗽一声,接着补刀道:
“老夫刚才得到的消息,熊大人在沈阳,一日之间,斩了逃将刘遇节、王捷,杀贪将陈伦,说是要祭祀萨尔浒死难将士,这几位,都是辽镇的游击参将····”
康应乾说完,充满同情的望向刘招孙,开始为这位英雄少年担心。
金虞姬虽不知这熊廷弼是什么来路,不过听说他要来杀刘招孙,心中暴怒,官人为国家苦战,朝廷却要残害忠良,自毁长城,真是岂有此理。
“官人,妾身率家丁,半路杀了此人!”
家丁头子裴大虎点头表示同意,作为刘綎生前最忠实家丁,他对刘家的忠诚,常人已经难以理解。
“金姑娘说的是,大人,咱手里有几千人马,都听咱的,杀鞑子都不怕,还怕他一个什么经略?”
康应乾生怕刘招孙铤情急之下,做出什么过激之事,须知熊廷弼在开原若有什么闪失,在场众人都别想活了,他连忙对裴大虎道:
“你这是谋反之言,慎言!熊大人非等闲之辈,你只怕还不知道他厉害,好好约束家丁,莫让他们惹是生非!”
裴大虎正在着急火燎,听康应乾指责自己,立即反驳道:
“姓熊的指不定是谁招来的,参将大人在前面杀贼,有人就在后面捅刀子!要老子知道是谁,非要剐了他!”
刘招孙忽然怒道:
“裴大虎,够了,你还想杀人不成!”
周围众人鸦雀无声,几人都望向刘招孙,等参将大人拿个主意。
刘招孙缓缓抬起头。
刑场周围百姓,战兵也意识到形势变化,纷纷朝讲台上望来。
“熊大人乃皇上委任的辽东经略,来辽东总督军务,敢动他,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本官与熊大人素无恩怨,再说本官所作所为,对得起大明!对得起苍生,问心无愧,有何惧哉!”
乔一琦听这话便感觉不对,他正要再劝说几句,这时城门方向忽然传来火铳声。
众人都不再说话,惶恐不安朝四面城门望去,前几日与建奴血战,战兵伤亡殆尽,今日战兵还在休整,如果这时候有敌人来袭,开原城恐怕很难挡住。
“各营列队,去城门守卫!”
刘招孙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对着几位把总大声命令道。
正在观刑的战兵们立即开始列队,各营掌旗手举号掌旗,升起蓝色行军旗帜,前往各门增援。
一身戎装的钱金虞姬立即从箭插取出重箭,搭在弦上,警惕望向四周,问刘招孙道:
“官人,是建奴又杀来了?”
刘招孙从点将台上走下,望向开原四门,东、北两门已战火摧毁,已是残破不堪。
“怕不是建奴,除非努尔哈赤得了失心疯,否则不会再攻打坚城,”
乔一琦忧心忡忡道:“此时此地能来攻城的,除了建奴,就是·····”
他话没说完,一个南兵夜不收着粗气跑到众人身前,在一片惊愕眼神中,上气不接下气道:
“大人,城外来了两万多辽镇人马,很快便要靠近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