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龄大抵是被他给吓怕了,一口气给了三个奸细名字,张无惮一见,位置最高的也不过是五行旗副旗使的副手,将名单扔给锐金旗旗使庄铮,让他们自行处置了。
五行旗是很有排外意识的团体,内部之事格外不喜旁人插手。庄铮颇为诧异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识趣地没有追问,谢过他后就联络其他四位旗使,动手整顿。
张无惮花了些功夫通读完了杨逍所著的,就其中的细节问题仔细问明白了,道:“这么说,中土明教至今仍算是波斯明教的下属了?”
“论理来说是这样,可是咱们早就不认了。”杨逍道,“旁的不说,你看阳教主遗中,也特意强调,在上上任衣教主时,波斯总教曾命人叫衣教主归顺朝廷,自衣教主回绝之后,双方的联系便更淡薄了。”
张无惮点头,正待说什么,便见杨逍名下字门门主向念松入内道:“山下巡逻的兄弟们禀告,说有一队人驾着两辆马车而来,行至昆仑派地界,叫他们给拦下了。巡逻小队听他们吵嚷着这两辆马车是送给张公子的,不过借道宝地,却不料昆仑派更是无礼,连人带马摁倒在地。”
张无惮笑道:“哦,这是我一朋友为我备的贺礼,他地处偏远,这礼便在路上跑了月有余,因而送迟了。”他一个月前刚到十八岁,不过根本没有大办,想着待张翠山一行人平安归来后,再好生摆宴席庆贺。
杨逍自然知道他是随口胡说,也没追问之意,眉头紧皱道:“昆仑派好生无礼,又不是两辆马车运到他何太冲房中去了,不过在他们山下的地界过路,这都不允吗?小弟,你可有得罪过他们?”两派毗邻而居,平日里难免有些摩擦冲撞,误拦截了对方货物也是有的,报了名一般就放了。这次报上张无惮名讳了反倒打脸打得更狠,显然是有仇的。
张无惮笑道:“该是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上,何太冲派个门下小弟子来请我,其时我正同衡山莫大先生畅聊呢,如何肯同他歪缠,便没给面子。”
依杨逍看,莫大都不值得折节下交,何太冲更是不算个鸟蛋,冷冷道:“昆仑派两个月前就曾封道半月,本座公事繁忙,无暇理会,倒是养大了他们的心,倒以为我明教好欺侮了不成?”
张无惮和韦一笑等人上光明顶时,也是碰上封路,便选的绕道而行。他本没放在心上,此时摸了摸下巴,嗤笑道:“昆仑派堂堂百年大派,总不能做些堵路收过路钱的下作勾当吧?”
两人不再多说,一道下山,在向念松所说的地方,果真见满地狼藉,木屑纷飞,两辆马车都叫人砸得稀烂。杨逍一指地上的马蹄印道:“这是去昆仑派的路,他们怕是将人和马都牵走了。”
昆仑山上常年披雪,对方故意留着马蹄印,便是要引他们去。张无惮笑道:“有人盛情相邀,却之不恭了。”他独行时尚且不惧,何况还有杨逍跟着,他二人一道前去要人,实在是太给昆仑派涨面子了。
待他们摸进昆仑派,便见演武场上结结实实绑着八个人,另有弟子看守着。张无惮在附近观察,杨逍去周遭溜了一圈,回来后奇怪道:“我都翻了一遍,没见到他们将那两辆马车的货物,不知放在哪里了?”
张无惮还奇怪他是去干什么了,听了这话禁不住一笑,指了指广场中央的立柱:“这八个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两位,便是那货物了。”
杨逍早看出其他几个人还算是有些功夫傍身的,搁江湖上也算是二流好手了,可那白发苍苍的两位,丁点武功不会,禁不住问道:“可是退隐乡里的儒学大家?”也不像啊,腹有诗气自华,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张无惮本想直接公布答案,冷不丁心头一动,卖关子道:“您看呢?”
“我倒觉得更像是老手艺人,可是你新找来的火药师傅?”杨逍道。
张无惮道:“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骟匠,我有一朋友,近来爱上了这一口,扬言要骟尽天底下所有的负心汉和采花贼。”邀月虽未明言,但她的心思大家都懂。
他本打算压着陈友谅上大都找方东白时顺便偷两个骟匠出来呢,只是一算不是一两个月能腾出这么大功夫的,怕晾邀月太久再使得好感度下滑,便叫金九龄去办此事了。这人一旦真的动手干活,效率还是很不错的,这么快就把人给送来了,张无惮很是满意。
杨逍想到纪晓芙生下杨不悔的前后事,不觉心中暗暗发寒,强笑道:“呵呵。”他倒是也听说过,张无惮在衡阳城将臭名昭著的采花贼田伯光给生阉了,本以为不过是临时起意,想不到竟然还阉上瘾来了。
跟这种人同处光明顶,他多少感觉心头发慌,半天后才道:“想法子将人救出来?”其实叫他说,还是叫着两人死在昆仑派手上比较好。
张无惮并不言语,手腕一翻,击出三颗小石子,隔着二十丈的距离将围着立柱来回转悠的三名看守弟子都给点住了。这一手露得实在漂亮,杨逍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张小弟的弹指神通,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张无惮照实道:“此乃华山上风清扬老前辈传授给我的。”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用他瞎掰啥啥“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的说辞来骗人,他还想问杨逍的弹指神通是怎么学到的呢。
那三名昆仑派弟子武功不算弱,被点得呆立当场动弹不得,演武场上寂静了一阵,另有两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满面狐疑地对视一眼。明面上的三个人自然是饵,只待潜入之人放倒了他们就该动手了,这两人就等着在暗处偷袭,将来人一举拿下。
只是三人是不动了,对方却毫无动静,一人绕着这三人走了一圈,就近拾起来了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子,托在掌心中道:“这是光明顶附近特产的石头,人已经到了。”不随手就地摸一颗,非得使光明顶上的,显然是一种示威。
另一人迟疑道:“你可看清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吗?”两人一并沉默了,若非捡到这颗很特别的石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使什么手段将这三人点住的,更遑论看清石子来路了。
那头杨逍看着这两人道:“这二人是夫妻,一者是西华子,一者是卫四娘,他们是何太冲的师弟师妹。”又冷笑道,“何太冲既然扣住了你的人,就该小心防备才是,派来这么两个货色,实在是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抢东西抢人都好说,你不能抢了人还这么嚣张。
他这逻辑说得张无惮不知如何接话,只是笑了一笑,旋即又比了几个手势。他这一个多月在光明顶上所学甚多,除了随着彭莹玉学兵法布阵,随杨逍处理教内事务外,还跟五行旗旗使们学会了打旗语,不说多么精通,基本手势还是会用的。
此番头一遭使出来,张无惮还有些小激动,但看杨逍一脸无知与茫然,才意识到依着这人跟五行旗处得糟糕透顶的关系,会旗语就怪了,根本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暗叹一句“这次不作数,下次才是初次演练”,老老实实说道:“那两个骟匠绝不能有闪失,我来拖住西华子二人,烦请左使先将他们送上光明顶。”
杨逍连忙道:“还是我留下来,这两人一点武功都没有,要一个疏忽不小心把人捏死了,就是我的罪过了,还是张小弟你自己来吧。”
留下来拖住人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凭昆仑派的水准,威胁实在有限,张无惮也没坚持,郑重谢过了,自藏身之处飘然落下。
西华子正小心翼翼警戒四周,冷不丁见一个黑影从西南角的屋檐上落下来,初来不过醋钵大小,在空中便舒展身形,落地时已是成年人大小,这人缩骨功已练得登峰造极,周身骨骼滑腻如油,这般急速地伸展时仍然丝毫声音都未发出。
他为人驽笨莽直些,先是大叫了一声示警,方才努力琢磨明教哪位人物有这等功力,还未想明白,那黑影已急速逼至眼前。西华子急忙抬剑格挡,却叫对方腰身一折,泥鳅似的在他剑下脱身,掠过他径向后去了。
张无惮一爪将绑着那两位骟匠的绳子给扯断了,他二人显是被点了穴道,皆不能动不能言,却频频向两侧转眼珠,神色大是焦急。他稍一思量,仍是扭身去解其他几人的绳子,却见这余下的六位马车夫齐齐发难,他们假作向身后反绑的双手中都持着各自的兵器,刀、剑、暗青子兜头招呼下来。
张无惮左臂一展,将两位骟匠遮在身后,右手频频画圆,以肉掌将兵器都硬接下来,仗着内力深厚并未受伤,却也是给震得手心发麻。这几人出手甚是狠辣,大有要他小命之意,张无惮也不再客气,长啸一声,《九阴真经》全力运转,内力迸发而出,将两名内力浅薄的反震得横摔在地,生死不知了。
其余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伤,更有空手出老拳打他的人痛呼一声,手腕硬生生折了。张无惮暗叹一声这九阴在护体之效上终究比不得九阳,接连出脚,将他们踢得翻着筋头摔出去老远,将两位骟匠的穴道给解了。
想必是这两人坐在马车中,显是身份尊贵,何太冲摸不清楚他们来历,怕先前跟张无惮是见过的,若叫人假扮再漏出端倪来,这才只替换了几名车夫。这些车夫还真是张无惮没见过的,想必是金九龄不知从哪儿选出来的炮灰,他们送人上光明顶,事后恐得被金九龄杀了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