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离开后，金兰枝有几天没有出去串门，活动范围仅限于房子周边五米，她和张婆认识三四十年了，一个老姐妹的离开，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生活少了一个支撑点，她的生活习惯不得不有所改变，以前一个周末有三四天中午吃完饭，她会到张婆家坐坐，拉拉家常，很闲的时候，她们会邀约一起去大队的小集市上逛逛，看别人打麻将，和临村的人闲谈，买点日用品。
这一切都改变了，金兰枝的心像玻璃碎落了一块。
杨振国当然知道他母亲和张婆、梅姑经常玩在一起，知道这三个老姐妹是家庭成员之外彼此的支撑，张婆的突然离开，他母亲金兰枝肯定会有所触动，情绪低落意料之中。他时不时提醒周慧娟过去看看他母亲，有机会就叫她过来一起吃饭。
周慧娟也去过几次了，她婆婆看起来还不错，虽然没以前那么精神，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起伏。就是几次邀她过来吃饭，她都找托辞不愿意出门。
杨振国夫妇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们相信时间是最好的医生，只要没有特别反常，金兰枝一定会慢慢恢复起来。
杨振国除了在家里种地养猪，农闲的时候他也会出去接些短工。早些年村里有人盖房子，他过去帮忙，认识了一个泥瓦匠师傅，这个泥瓦匠师傅人很好，愿意教人带徒弟。想着学一门手艺，出去打工也方便。杨振国就跟在泥瓦匠师傅身边，给他帮小工打下手。从拉砂石，运灰膏，扛水泥，搬砖等粗活开始，到和混凝土，布线、砌墙等有点技术含量的活，他都依样学过，差不多两年时间，他也出师了，可以上架砌墙，自己带徒弟，收小工了。
在农村，这种泥瓦工的活完全看天，哪家要翻修旧房了，哪家要盖新房了，哪家要打院子，盖猪舍牛棚了，没有任何规律。有活来的时候，也没有说一个固定的施工班子就过来接活了，都是熟人介绍，整个大队、乡里范围找，一个泥瓦匠介绍另一个，一个木工拉另一个，其他小工就临时找，可以是泥瓦匠带的徒弟，可以说雇主的亲戚，也可以是村里沾亲带故的村民。不用几天，一套临时的班子就凑起来了，时间久了，一个大队，一个乡，手艺好一点的木工、泥瓦匠就彼此认识了，他们总是被不同的雇主凑到一起，其他时间有什么活了，也会彼此照样一下，共享信息。
杨振国最近就经以前的工友介绍，接到了一个活。乡上有一户人家接手了一个废弃的冶炼厂，想把它翻建成一个类似礼堂的活动中心。这个冶炼厂规模不是很大，大约有三座农村房子的面积，是以前大炼钢铁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屋顶有些残破，四周的玻璃木窗也没有几个完好的，中间被人当做仓，存放过煤炭，下面村民需要用煤都到这里来拉。
在外面干活，雇主一般包午饭和晚饭，早饭要自己解决，早上上工早，8点就开始干活了。杨振国每天起得不算早，一般七点起身，自己下碗面条，吃了就骑上二手摩托车出门。从湾里到乡上雇主家，大约20多分钟路程，骑得慢点半个小时。离乡上大街比较近的一个村子叫王家湾，距离乡上大街还有5分钟车程。说来也巧，连续两天，每天杨振国骑摩托车经过这里，他都遇上了邻村的汤婆和陈婆。她们偶尔会到大队的小集市上去逛，和杨振国的母亲金兰枝是认识的，以前在小集市上遇到会坐在一起闲谈，一坐就是一下午。
按脚程推断，汤婆和陈婆从村里走到乡上的大街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如果中途歇歇停停，要两个钟，每天点0左右，杨振国经过王家湾，遇到她们，那她们6点左右就出门了。两位老人家偶尔出门早点，出去办点事倒也正常，连续两个星期，每周末都能遇到她们，杨振国有点好奇。
“汤婆、陈婆，这是要去哪里啊，每次这么早，有什么要紧事吗？”杨振国停下摩托车问两位走路有点喘的长辈。
“振国啊，没什么要紧事，我们去乡上做礼拜。”遇见熟人，两位正好停下来歇一会儿。
“做礼拜是做什么，教会吗?”杨振国对于礼拜这个词不是很陌生，他在电视上听过，但具体什么是做礼拜，为什么做礼拜，他也不太明白的。
“对，是教会，做礼拜就是和弟兄姊妹们一起过主日，唱歌，祷告。”
“加入教会有什么要求吗？”杨振国继续问道。
“没什么要求，信主就可以了。”
“要钱吗？”
“不要钱，人来就可以了。”
“你们都在哪活动呢，有时间我去看看。”
“现在在乡上的小学，周末在那集合。”
“好的，汤婆、陈婆，你们歇会，我们改天再聊。”杨振国发动摩托车先走一步。
杨振国有个小心思，他还没有拿定主意，中午歇工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乡上的小学。
小学的位置很好找，乡上只有横纵两条大街，一条大街中间是国道，通往市区，另一条大街中间是乡道，连通另一个乡镇，小学就在交叉点去往市区方向的500米处，校门口没有商铺，校门从国道往内缩了十米，大门两边是红砖切成的墙墩
，两个墙墩之间是铁栅栏。
大门一边靠里有一个小值班室，值班室正对大街的一扇窗户向外打开了一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位身穿墨绿色中山装身形瘦小头发有一些花白的大爷，杨振国走近值班室，里面的大爷很机敏的注意到了他，他推门出来，朝着杨振国喊，“找谁呀？！”
别看大爷身形瘦小，声音却很有底气，杨振国冷不丁吓了一跳，“大爷好，我找汤婆，今天教会有活动。”
“你也是教会的啊，这么年轻也信这个？”大爷看起来对教会并不陌生，他打开了大门上单开的一扇小门，“汤婆她们早上就来了，现在该吃午饭了。”
“没有，大爷，我是汤婆隔壁湾的，我妈和她比较熟，我也是最近常碰到汤婆，听她们说教会不错，想来看看。”杨振国抖了个小机灵。
“对老年人来说，确实不错，你年轻人可能不太适应。”这位大爷是认定杨振国也想加入教会了。
“大爷，不是我，我是替我妈来看看的。我妈最近不太开心，我想说和这些婆婆们一起会不会有所帮助。”
“这样啊，你去吧，她们就在学校的活动室，篮球架后面那个房子。”大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篮球架，后面有个稍高一点的房子。
“好的，谢谢大爷。”杨振国谢过大爷，往篮球架那边走。
周末的小学校园空荡荡的，很安静，走到篮球架附近还是没有什么声响，不是说在篮球架后面的房子吗，怎么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杨振国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