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埋头疾奔,直出了两三里外,一直赶在前头的姜家兄弟才终于放缓脚步。
紧随其后的张景总算松了口气,只觉自己多年的丛林经验,在踏入这惊象峰之后,生存技巧似乎还不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沮丧之余,他眼角瞥见姜祜手中居然还捏着那枯荣蛾,不免好奇地问:“这虫子伤得不轻,你们就是抓回去,也养不好了吧?”
姜牧摇摇头:“抓它回去并不是要养殖,这枯荣蛾今秋没过完休眠,来年已经活不成了。”
张景一愣,继而恍然道:“我懂了。你既然是药农世家,想必抓了这虫子,是要拿回去做药了?”
姜牧说道:“我家虽然略懂虫药,却很少抓活虫做方子,而且枯荣的药用价值也不高明。我把它抓在身边,是因为它有一个极为厉害的手段——”
姜牧轻抚着兀自颤抖着翅膀,还未完全镇定下来的枯荣蛾,感叹道:“我不清楚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是昆虫本能的反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枯荣可以感知危险。越强大的生物所散出来的气息越会令它不安。像刚刚它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状态,我几乎可以认定,它感应到的可能已经不是正常的生物了,至少也在我的认知之外,所以我才说要逃跑。”
张景神情一变,他立刻想到了从小便听说的山中大妖的传言,便试探着问:“你说,这山里头会不会真有妖魔鬼怪?”
姜牧一愣,不由笑出声来,虽然没有正面回答,答案却不言而喻。
张景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又听姜牧说:“看来我们已经走得太深了,这片区域我也从没来过。所以别说是妖魔怪鬼,就算来几只稀罕的野兽,恐怕凭我们几个也不好对付。”
张景一路走来,可以说处处掣肘,听到这里却顿时来了自信。他拍拍身上的包袱,豪声道:“这一路捉虫采药,那是小哥你的本事。可要说调教这山里的畜生,我可不输给你。”
他说着,一边从包袱里掏出一杆陈旧的猎枪来。
姜牧不置可否,倒是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这杆猎枪。斑驳的枪身看起来像有一些年代了,枪托因为经常摩挲而显得锃亮,枪管细而短小,很适合随身携带,看模样应该是由十几年前就禁了的小口径步枪改造成的。
“子弹呢?”姜牧问道。
张景摸了一把黑乎乎的私制弹头出来,炫耀般地晃了晃。姜牧接过一颗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这弹头的威力打老虎是够了,可惜这山里头,大概找不出几头老虎。”
张景也一脸惋惜之色:“这些年是不见了许多野兽,别说老虎,就是大一点儿的狼都碰不到几头。我这枪杆子再不拉出来练练,恐怕都要生锈了。”
姜牧说道:“能不用枪最好。在这惊象峰里,如果到了真要用到枪的时候,一杆恐怕不太够。”
张景有些不满:“姜小哥,不是我吹嘘,我这一杆枪,抵得过别人好几个!”
姜牧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不信这话,还是觉得在这丛林腹地里,有十杆枪也无济于事?
正说话间,头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两人同时朝上一看。枝繁叶茂的树枝丫尖,一只通体金毛的猴子正探着头,好奇地朝他们看来。
那猴儿除了一身毛惹人注目,两只眼珠也漆黑得吓人,竟似完全没有眼白一般。此外,猴儿头上还戴着一圈野花编成的花环,看起来滑稽又有趣。
姜牧凝神盯着那猴儿片刻,忽然转头朝张景问道:“张伯,你此行要找的那紫桐花,还认得模样吗?”
张景点了点头,抬手朝包袱摸去,一边道:“王医生给的方子上画着的,我怕忘了模样,一直随身带着。”
姜牧忽然一拉他的手,喊道:“来不及了,先追上去!”口里说着,脚下一阵生风,朝前头已经疾奔了过去。
在旁的姜祜不待招呼,匆匆将枯荣蛾往包里一丢,跃起身来就与哥哥跑了个并肩。
这兄弟俩说走就走,一点都不耽搁,张景不由一阵好笑。不过这个时候,姜牧俨然已是这三人小队的领头人,在惊象峰内,自己比起这后生来,确实更像一只嫩雏。
他当下也不作声,抓紧了背包紧紧跟了上去。
这一起步,张景才现,原来那金毛猴子不知何时已远远跑在他们前边,正在一株株大树间腾挪跳跃。那头上的花环在绿意盎然的树林间,显得格外醒目。
张景眯着眼睛边跑边看,终于兴奋道:“小哥,你是说那猴子戴着的花朵,就是我要找的那紫桐花?”
姜牧应道:“八九不离十了。那金毛猴是仰鼻叶猴,最爱找些罕见的花草编织成饰品。紫桐花的记载虽然少,我也还记了个大概。如果没看错的话,循着这猴子的踪迹,不仅是紫桐花,也许还能找着不少隐匿多年的珍贵草药。”
那仰鼻叶猴虽然跑的极快,性子却顽皮得很,不时停下来回头张望着三人,待双方距离拉近了,却又重新逃窜。
这么追逐了小半天,那仰鼻叶猴似乎嬉闹得累了,终于不再停步,几个腾挪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三人追到一片草地前,也慢慢停下脚步,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片似乎从未有人驻足过的大草坪,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如果再排列得齐整些,简直让人怀疑是有世外隐士特意开辟了这片花圃,播种出这块珍贵的花圃来。
花圃另一头横贯着一条深褐色的小泥流,约莫只有半米宽,看样子已然枯竭。泥流的尽头消失在一片杂草之后,也不知究竟有多长。
张景几个纵身便奔到花圃边上,随即缓缓蹲在其中一丛野花面前,脸上一副按捺不住的欢喜神情。他轻轻拔起那几株野花,端详片刻后,双眼渐渐绽出光来,兴奋至极地朝姜牧喊道:“小哥,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是否就是那紫桐花?”
姜牧小心翼翼地眯着眼,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这深林中偌大的一片草坪,居然半丝鸟语虫鸣也无,如此安静的氛围显得极其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