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载着大量衣物的马车一路加快速度,到了傍晚才与少府监的马车相会。
木制车轮在空旷的黄土中行进,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沉甸甸的马车将松软的土地撵出深深的沟壑,马儿因此拉得吃力,性情亦变得急躁。
经过一个下午的赶路所有人已是疲惫不堪,口渴难耐,看着前方的路,知道与钮庄依旧有着一段不近的距离,亲自护送应急衣物的少府监这才扬手,车夫会意,适时收紧缰绳,只听马儿一声鸣嘶便停了下来。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所有人就地搭起帐篷。
顾潇然与辰巳一同去林子里找柴,眼见着周围只有他们两人,顾潇然这才一改脸上的神色,一脸惊奇地问:“辰巳,陛下不是把你处死了吗?你怎么会……”
辰巳原本轻松的脸上突然溢出一抹后怕,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仍旧惊魂未定,须臾说道:“姐姐,啊不……娘娘……”
顾潇然连忙打断他:“别叫我姐姐,也不许叫娘娘,我现在可是一介风流倜傥的俏公子!”
顾潇然今天心情极好,因此竟与辰巳开起了玩笑,辰巳原本有些踟蹰,可看着顾潇然开心的样子,不免释怀了,尔后接着说道:“那日小的被人拖出嘉善殿时也觉着自己定是九死一生了,岂料,那差人竟把小的放了,还说今后见到了娘……不,公,公子你就要绕道而行,若不小心撞见,被你知道小的还没死的话,那就真的要死了。”
顾潇然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她真就以为辰巳是被自己连累而丢了性命,还一度痛心绝望,竟没想到,这些都是帝辛骗她的把戏!
虽不满,可转念一想,帝辛竟然把辰巳放了,却也暗自欣慰,心中竟再次升腾起一抹柔软,不知道此刻帝辛发现她偷跑出宫会作何反应?
还好她给蓝漓留了信,不然这一次定也会激怒了帝辛,连累蓝漓受苦。
“公子,你为何会出宫?”辰巳一脸狐疑,任谁都能想到,宫中的宠妃是绝对不会打扮成送货的小厮出宫的,虽然不明白顾潇然为何会如此装扮跟随一行人出了宫,可辰巳依旧十分忧心她的安危。
“我只是想出来看看这里的灾情,看能否尽些微薄之力。”
“原来公子是忧心于百姓的疾苦,可公子毕竟是……”辰巳见顾潇然面色一沉,忙又改口说道,“即便公子如此忧心于百姓的安危,毕竟还是不该偷偷出宫的,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公子如何应付得了?”
顾潇然突然勾唇一笑:“我自有办法。”
彼时,寿仙宫里寂静如斯,所有人跪于帝辛脚下,均屏气凝神,身体抖得如筛子。
帝辛坐在顾潇然时常坐着的筵席之上,一块写有字的浅色布料置于面前的案几上。
锐利鹰眸挨个儿睨着寿仙宫里的侍女,森冷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落在谁的身上仿佛都能在她们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各自的头垂得更低了,抖动的幅度也越发加大。
帝辛绝美的俊颜上,薄唇紧抿,剑眉亦拧成一线,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冷峻,知道顾潇然偷偷离宫的事情后,说不愤怒绝对是不可能的,可当他看到顾潇然留给他的信时,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
大掌至于布料上,掌心渐渐收拢,他顷刻将布料紧紧握于掌中,唇角霎时勾起一弯冷戾的弧度:“妲己,你与孤打赌,是算准了孤心中的怒火不会殃及到无辜的人么?既然如此,孤便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在期限内没能回来,孤定会宣布你的死讯,而她们……将全部陪葬!”
言罢,帝辛高大身型倏然起立,眼中的愤怒与挫败随着这一动作没入眼底,再也寻找不见,须臾,狠狠攥着顾潇然留下的布料离开了寿仙宫。
徒留蓝漓与满宫的侍女惊魂未定,面面相觑。
“漓儿姐姐……你说贵妃娘娘是不是抛下咱们不管了?娘娘要是就此不回来了,那……那咱们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蓝漓长吁了口气,未发一言,却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不管其她人如何想苏妲己,她的心中始终相信苏妲己绝不会就此丢下她不管不顾。
翌日,天蒙蒙亮时,装满衣物的马车便以上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在午后赶到钮庄。
钮庄的稻田与树林里聚集了许多飞禽,鸡鸭鹅更是多不胜数,可即便是这样,那繁多的蝗虫仍旧在肆虐,每个人不得不举起袖管遮住面部,恐有蝗虫飞到脸上。
辰巳在一旁惊叫了声,原来是两只蝗虫飞到了他身上,他嫌弃又惊恐地将它们掸下身,还有意无意往人堆里挤了挤。
见此情形,顾潇然不禁取笑起他来:“辰巳,你这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还怕蚱蜢,传出去,岂不是令人啼笑皆非?”
辰巳嘟着嘴巴,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公子莫要取笑小的,这虫子长的奇丑,小的见了就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