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小院里闹成一团。
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张着大嘴,嗷嗷地哭,两条腿还乱踢腾,扑腾得满院子灰尘,把张由呛得连连咳嗽。
“娘!”他黑着脸劝刘氏,“一副嫁妆而已,费不了多少银子,你就当是给秋菊准备了。”
刘氏脸色这才好看几分:“那就不用另外备着了,年前我才给秋菊备下一床被子,就拿那个去吧。”
张由合计了一下。
一床被子虽然简薄一些,但再添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就很说得过去了。
他立时就跟张老蔫商量请人打桌椅家具。
“打什么家具!”
刘氏又嚎上了。
“嫁妆就给一床被子,已经很了不得了,你个败家小子,还给那小贱人打家具!”
张由苦口婆心地劝刘氏:“娘,方才在乡亲们跟前,我已经说了将立秋当成我的亲妹子,我亲妹子出嫁,嫁妆就给一床被子,这哪像话。”
刘氏哼了一声:“怎么就不像话了?我给秋菊备下的那床被子,就是给她做嫁妆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别不知足!”
张由目瞪口呆。
他的娘哎,咋就这么抠?
他好歹也是个秀才,立秋这个迫于无奈认下的妹子,嫁妆不那么好看也就算了,秋菊可是他的亲妹子。
秀才的亲妹子,陪嫁就一床被子?
这不是叫同窗看他的笑话吗?
这边张由耐着性子劝刘氏,那边于翠花却不干了,学着刘氏的样子坐在地上哭嚷着婆婆偏心,嗓门大得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气得张老蔫扇了于翠花一巴掌,于翠花干脆就豁出去,撕扯着衣裳也要学立秋,找乡亲们评理。
张由只好扔下刘氏,拦着于翠花说好话。
好端端一个清俊秀才,被一对婆媳搅和得焦头烂额。
立秋隔着窗户看好戏,乐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立秋,你咋还能笑出来啊?”
秋菊替她发愁:“顾赖子不是好人,成天啥活儿也不干,你跟着他,那日子可不好过。”
“再不好过,那日子还能比窑子里的差?”
秋菊没做声,半晌才轻声嘟囔:“最起码能吃好的喝好的,这可比什么都强。”
立秋眉心微皱。
秋菊这丫头是穷怕了。
张家的日子在村子里算是很好过的。
除却张由,张家三父子都有营生。
农闲时,三父子就去旁人家里做帮工,赚来的钱,全交给刘氏保管。
刘氏可抠门了,一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
可她不敢在张家父子身上抠,就可着劲儿地从立秋她们身上省。
男人们一天吃两顿饭,都是干的,立秋她们一天就只能吃一顿,这一顿饭还是隔两天才能吃顿干的,另两天都是稀粥,粥稀得都能照出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