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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莫起风尘叹(1)

碧桃死后,陆丽仙为她治丧。 葬礼很简单,只是在她原来的居住的武陵源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她与蕙兰两个穿着素服,守了一夜的灵。楚云阁也有姊妹和碧桃要和的,赶过来哭了一场,匆匆烧了些纸钱,也就罢了。 第二天,碧桃也就草草地拉去烧了。 那凤妈妈是个薄恩寡义的,本不欲让陆丽仙在楚云阁治丧,免得沾了晦气,更耽误做生意。 但话说回来,正是她财迷心窍,才将碧桃卖与了来历不明的西门小官人,枉送了卿卿性命,单这一桩事,她本就理亏,又怕众姑娘在背后说她无情无义,加之陆丽仙出面治丧,不好驳花魁娘子的面子,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顺水推舟罢了。 碧桃撒手人寰后,因眼下天气又热,加之故乡山高路远,陆丽仙就将碧桃的尸身烧了,骨灰装在一个刻满了碧桃花样式的螺钿小匣子里。 这个螺钿小匣子十分精巧,碧桃在里面,到了极乐世界,仍然是那个爱打扮、活泼热辣的小姑娘。 蕙兰因伤心过度,守灵夜便哭晕了过去。 待得她醒来,陆丽仙已经将碧桃的骨灰带了回来。 蕙兰一身素服,面容憔悴,强撑着坐了起来,双手颤抖着,接过了装着碧桃骨灰的螺钿匣子,慢慢摩挲着上面雕刻着的碧桃图案,眼中又淌下两行清泪,双目失神,木木地说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她回家。” 陆丽仙轻声说道:“等过些日子,我同你一起送她回去。” 蕙兰却摇摇头:“你是花魁娘子,是金陵城里的大红人,怎么能脱身?我送她回家,就够了。” 说着,便从贴身之处取出了那一个小小的铜牌子,递与了陆丽仙。 看到那一个小小的铜牌子,陆丽仙明白蕙兰的决绝之意,心中一刺痛,喉咙里硬是挤出几个字:“怎么……如今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蕙兰只是低着头看着那螺钿匣子,淡淡地说道:“这铜牌子我承受不起。如今碧桃回来了,我别无他想,就是要带她回家。” “其他的,我也无心顾及了。” 陆丽仙听罢,心中只是一片凄凉苦楚。 哦,原来,她只是“其他的”。 她知道,蕙兰在怨自己。 一如当初碧桃怨恨她。 她们都在怨,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她们来到这肮脏的女儿河。 也是。 若非当日她提出到女儿河谋生路,碧桃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蕙兰也不会失去一条腿。 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似乎又看到那一个名为“春韭”的小女孩,瘦黄的脸,蓬乱的头发,仰着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她问道:“你后悔了吗?” 她苦涩地一笑,如果说后悔……一切还会重来吗? 蕙兰要和她一刀两断,陆丽仙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连日来的劳累已让她到了强弩之末,眼下不过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 失去碧桃,她原以为,还有蕙兰。 如今,蕙兰也厌弃了她。 强撑到现在,自己却又是为了什么。 她们来到女儿河,又是为了什么。 话止于此,昔日情同姐妹的两个人都沉默着。 末了,陆丽仙只是低下头,淡淡地说道:“知道了,明日,我就为你安排回乡的马车。” 她顿了一顿,说道:“明日我要同钱相公赴宴去,就不送你了。” “你,一路顺风。” 蕙兰依旧低着头,抱着那螺钿匣子轻声说道:“嗯。” “往后……你自己多保重。” 听到这句话,陆丽仙再也没有犹豫,转身离去。 …… 蕙兰本就是自由身,如今她要带着碧桃的骨灰回乡去,那凤妈妈自然是拦不得她,更虚情假意地给了五两银子,说是充足回乡的路费。 这一日,蕙兰要回乡去,大半个楚云阁的姑娘们都来相送。 相比较孤高自傲的花魁娘子陆丽仙,温柔贤惠的蕙兰更讨人喜欢,众姊妹既爱她娴静无争的性格,也怜她可怜的身世。 蕙兰那一辆雇来的马车上,堆满了众姊妹们相送的衣裳、首饰、还有各种金丹药膏子。 蕖香自然也来相送,她大病初愈,苍白的一张小脸忍不住哭了,拉着蕙兰的手迟迟不肯放:“蕙兰姐姐,你怎么就要走了……” 蕙兰拉着蕖香的小手不舍地说道:“碧桃的事,这次多亏了你,蕙兰姐姐欠你一份人

情,以后一定会偿还的。” 蕖香抽噎着摇摇头:“什么还不还的,这都是我该做的。” 瞧见时辰到了,她东张西望道:“丽仙姐姐呢?听说她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你要走了,她不来送一送?” 旁边也有姑娘冷嘲热讽道:“可不是呢。这花魁娘子可真是大忙人,要好的姊妹都要回乡了,她竟也不来送一送!” 另一个姐儿扇着团扇笑道:“也不知道她那心肠是铁做的不成!” 还有一个叉着腰“哎呦”一笑道:“呵,你就别说啦。人家花魁娘子出席赴宴只一场,便是上百两银子,旁人要是要见一面,至少也得五十两银子。那白花花的银子搁在眼前,人家早忙着数钱去了,哪里会管的上什么姊妹情深!” 脾气最暴躁的倪姑娘冷哼一声:“呸——!什么姊妹情深,这话她配吗!什么劳什子花魁娘子,还不就是一头扎进钱眼里的婊子!” 众姊妹哈哈大笑道:“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干这一行吃这碗饭的,怎么她就眼睛长到头顶上去,那不成还是那高贵的公主了?看不起谁啊!” 这些姐儿们围着蕙兰七嘴八舌地说着陆丽仙的坏话,蕖香听了很不是滋味。 她内心觉得陆丽仙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但今日不来相送,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蕙兰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只是淡淡一笑道:“好了,我也该走了,各位姐姐们请回吧。” 想起过往之事,她哽咽道:“这些年,多谢各位姐姐们照顾,否则,我早就——” “吧嗒”一声,她的眼泪滴在了怀中的碧桃匣子上。 众姊妹到了分别之时,也是万分不忍,掏出帕子抹泪道:“蕙兰妹子,你别担心,人这一生的苦,都是有个定数的。你吃够了苦,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蕙兰低着头摩挲着怀中的碧桃匣子,轻声道:“嗯,往后的日子,咱们就不苦了。” …… 众姐妹们只是送到了女儿河,唯有蕖香一个,跟着马车送到了金陵城城门外的长亭处。 蕙兰看着跟着自己跑了一路的蕖香,心疼道:“好了,蕖香,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吧,你快回去吧。” 蕖香从怀中取出了一小包点心,还有一个小小的香囊,都递与了蕙兰。 “这包点心,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柳叶糕儿。蕙兰姐姐你路上吃吧,我阿娘说了,路上行人吃了柳叶糕儿,一路都会顺顺利利的。” “还有这个香囊,是素素绣的。素素说她自来到楚云阁,多承蒙姐姐的照顾,她会一辈子都记住蕙兰姐姐你做的槐香紫霞饼。因她有刁嬷嬷看守,不方便出门相送,只能让我代为转交了。” 蕙兰接过那包柳叶糕和小香囊,知道这是素素、蕖香两个小女儿的一片真心,十分感动。 她问道:“听说,你和素素,结为结拜姊妹了?” 又微微一笑:“往后你们两个小女儿,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要好好相互扶持。” 蕖香点了点头,忽而,她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觉的……丽仙姐姐,不是那一等薄情寡义之人。” 蕙兰听了,看着怀中的碧桃匣子,低头不语。 蕖香正暗自懊悔,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谁知蕙兰却突然问道:“蕖香,你相信素素吗?” 蕖香一怔,呆呆地点点头:“自然是相信的。” “那她所做的一切,所说的话,你都相信吗?就算日后生出了许多变故,你们形同陌路,你也还是愿意相信吗?” 蕖香稍稍一犹豫,想起了她和素素许下的“吉凶相照,祸福相依,死生相托,不离不弃”的诺言,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还是会相信,我也相信,她也是如此。” 听蕖香如此说,蕙兰如释重负地笑了一笑。 她四处张望,瞧着并无熟人,这才对蕖香眨了眨眼睛,悄声道:“我也是这么相信丽仙的。” 蕖香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啊? 蕙兰却嫣然一笑,摸了摸蕖香的小脑袋:“你快回去吧。”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 陆丽仙看了一眼天,太阳如日中头,算起时辰来,蕙兰应该已经出城去了吧。 “花魁娘子,你倒是喝呀!”热闹的筵席上,吃得满脸通红的夏提刑说道。 她微微一笑,亲手斟了一杯酒,递在了夏提刑嘴边,嫣然一笑道:“提刑大人,昨夜的赏花酒你怎地不来喝?好叫奴苦等。” <

> 夏提刑见花魁娘子竟如此殷勤,喜得眼睛没了缝儿,呲溜一声,将杯中之酒喝得一干而进,又故装深沉地唉声叹气道:“嗐!还不是要连夜提审一个犯人,熬了我整整一宿!要不然,嘿嘿,我哪里肯舍得错过和花魁娘子的邀约。” 陆丽仙又为夏提刑斟了一杯酒,微微地晃了晃,抬起明眸盯着夏提刑,似笑非笑地说道:“哦?到底是什么犯人,竟需得劳烦提刑大人亲自出马,连夜审问?” 夏提刑早已被陆丽仙迷得七荤八素,一问之下全都说了:“还不是那个前些日子将金陵城闹翻了天的西门小官人!昨晚上,被我们的人抓到了!因他关系着那江南银钞造假案,需得连夜审问。” 陆丽仙了然一笑:“原来是他呀……唔,那他都招了吗?” “招了,当都招了!说起来也好笑的很,你当这西门小官人是什么人?原来不是什么山东来的大财主,而是什么兔儿爷巷子里卖屁股贴烧饼的西门小倌人!” 筵席之上,夏提刑的这一番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唯有花魁娘子陆丽仙低着头、垂着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如今蕙兰走了,她行事再无顾忌。 正所谓“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那些人欠下碧桃的血债,她要一笔笔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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