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之前住的静室还空着,道长今日仍带她来了那间静室。 道长走后,徐楚楚跌坐在蒲团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原本就是因为梦魇之事才来的青云观,谁能想到来了道观竟也不能消停。 青萝瞧出她情绪不对,拉着她起来:“主子,咱们去后山看桃花吧。” 青云山后山种了一大片桃树,春日里桃花盛开,便是一处盛景,每年都能吸引许多郎君和娘子们过来游玩。 二人从小路绕去后山,远远看到一片粉色花海,待走到近前,才发现桃花林中确实很热闹。 大梁民风尚算开放,男女大防不算严重,所以桃林中不乏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 美景醉人,但徐楚楚怀揣心事,并无几分欣赏的闲情雅致,所以只玩了一会儿便累了。 二人回去时走了另一边,这条路陡峭,平时鲜少有人过来,但原主和青萝幼时调皮经常过来玩,所以很熟悉。 出了桃花林,行人渐少,又走出一段路,便再未遇到旁人。行至一处隐蔽处时,突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徐楚楚未作他想,刚要走开却突然听到一道男声:“王爷,人带来了。” 闻言她脸色一下子变了,脚步顿住,循着声音望去,却被一块巨大的山石遮住视线,只隐隐看到悬崖边上几个黑色的身影。 她们二人所处的地方离悬崖边不算远,她们若继续往前走,定会被那边的人发现。 她对青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心下快速思索一番,拉着青萝悄悄躲到那块山石后面。 那人喊的是“王爷”,赵怀璟又在观中,所以赵怀璟很可能在那一群人中。 她这几日心神难安,虽然那日在京兆府狱中受了惊吓,但她还是不甘心,想亲眼看看赵怀璟是否真如中所写那般骇人。 借着灌木枝的遮掩,她壮着胆子探出头,一眼就看到那个一身青衣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影,下一瞬,这个身影与梦中之人相重合。 徐楚楚的心脏蓦地揪紧。 一旁的黑衣侍卫上前低声禀报着什么,侍卫侧对着徐楚楚,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她能确定,此人正是那日把她掳到京兆府狱中的人。 所以,那个青衣男子果然是赵怀璟。 她听到赵怀璟问:“谁派你来的?” 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虽语气淡淡,但足以让人生畏。 跪在地上的男子胸口已被鲜血染透,却咬牙不肯开口。 有侍卫上前狠狠踹了一脚将人踹倒,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大声咒骂起来,徐楚楚瞪大眼睛,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然后,她看到那侍卫取出一个瓷瓶,将瓶内的东西倒在那人的伤口之上。 下一瞬,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间。 徐楚楚隔着老远,隐约看到有东西在那人身上蠕动,她惊恐地呆在原地,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而赵怀璟一直站在那里,冷眼看着。 徐楚楚脸色煞白,紧紧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一旁的青萝同样吓得厉害,紧紧抓住徐楚楚的手臂,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时草丛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不待徐楚楚作出反应,赵怀璟突然回头往她这边看来。 徐楚楚吓了一跳,慌忙缩回脑袋,没留意到自己的裙摆还暴露在山石之外,赵怀璟一眼就能看到。 她躲在山石后面,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眼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无声滑落。 她听到有人道:“王爷,那边有人。” 然后有脚步声在往这边来。 绝望的感觉弥漫开来,徐楚楚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即将会落到和那人一般的境地时,却又听到那道清冷的声音。 “无事,回来。” 话落,脚步声顿了一下,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徐楚楚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准备想办法悄悄溜走,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倏得看到一条拇指粗的青蛇盘在她脚边,接着,还不待她叫出声,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正躺在静室的床上。 青萝守在一旁,看到她醒了大喜:“主子您醒了!” 徐楚楚想坐起来,可刚一动就“嘶”了一声,她脚踝处很痛,好似肿了。 青萝连忙扶起她:“主子,您被蛇咬伤了,还好观里的道医看过说无毒,养几日等伤口好了便可。”
徐楚楚顿了顿:“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青萝有些尴尬:“不是,奴婢看到蛇也被吓晕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徐楚楚脸色变了变,那处一般不会有人,道长们无事也不会过去。方才除了她们二人,只有悬崖边上的赵怀璟几人。 青萝没想这么多,她先去打水帮徐楚楚擦洗了脸和手,然后去膳堂端了斋饭过来。 主仆二人用过斋饭,观里的道长便过来了。 来的道长是把原主带大的那位道长。青云观中的道长们都是出家人,道长并无自己的孩子,因此对原主不错,除了把她带大,还教她认字读。 道长念叨了几句,徐楚楚等她念叨完,趁机问:“道长,您知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道长沉默了片刻道:“是琅琊王。” 徐楚楚一顿,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道长见她脸色不好,便问她在侯府的境况。徐楚楚没多说,只说自己近日总被梦魇纠缠。 道长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把过脉,然后让她躺下,在她房中烧香作法一番。 徐楚楚白日里昏睡了半日,加之见到赵怀璟之事,她躺在床上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她本以为自己又会梦魇,但不知是观中环境能安抚心神,还是道长作法的原因,她这次竟然一夜无梦到天亮。 接下来几日,她因为脚踝上的伤口,每日除了去听道长们讲经,再去前面的大殿中上几柱香,其余时间除了偶尔出去晒晒太阳,便一直待在静室中。 观中环境简单,她暂时忘却赐婚一事,心情倒好了不少,也未再被梦魇纠缠。 因为那日撞到赵怀璟一事,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等了几日都未见他来找自己麻烦,徐楚楚渐渐放下心来。 在青云观住了几日,脚踝的伤口好得差不多,她正准备回安平侯府时,晋王的人突然来了。 晋王身边的侍女直接来了她的静室:“小娘子,殿下请您一叙。” 徐楚楚这几日都快把晋王这个人忘了,听到侍女的话还愣了一瞬。 她硬挤出个笑容,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只能笑着应下。 把侍女支出去,青萝在房中收拾东西,徐楚楚盘腿坐在蒲团上,努力从原主记忆中搜寻与晋王有关的事。 她想起来,原主还在青云观中时,晋王每隔一段时日会让人去青云山上接她过来,也不做别的,就在雅间里教她下棋,弹琴,还有画。 原主自幼在道观中长大,日子清苦又单调,何曾有人这样待过她? 所以原主便这样沦陷了,一腔孤勇只为晋王,以至于不惜自毁名节,主动传出那些流言,只为替晋王抹黑赵怀璟。 想到这里,徐楚楚叹了口气,原主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二人的行李不过几件衣裳,青萝很快收拾好,徐楚楚又磨蹭半天,这才跟着那侍女下了山。 晋王府的马车已经候在山下,几人坐着马车,大半个时辰后进了内城,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 徐楚楚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喊停马车,对侍女道:“就在这里停下就好,我换身衣裳,自己走过去。” 圣上已经赐婚,她不敢像原主那般大大咧咧地会外男。 所以下了马车后,她先去街边的成衣铺子里买了一身男装换上,又挽了男子发髻,这才去了与晋王约定好的地方。 她在一间铺子门前停下,抬头看向匾额,上“珍宝阁”三个鎏金大字。 珍宝阁是京城最大的玉器铺子,同样也是银楼,有三层,飞檐青瓦,富丽堂皇。不过鲜少有人知道,这是晋王手下的产业。 原主之前与晋王几次碰面,都是在珍宝阁之中。 还不等她进去,铺子里的伙计已经瞧见她,直接迎出来。伙计显然认得她,让青萝在一楼候着,然后引着她上了三楼。 二人在三楼的雅间门前站定,伙计弯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