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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载酒不知愁(五)

秋意深浓,草木泛起苍苍枯色。连续几日均降了白霜,气候湿冷,漫天雾霾。 盔甲碰撞声铿锵,白雾中听来分外沉闷。兰昭儿蜷坐在战车角落,朝手心哈了一口白气。 战车由最好的工匠、最好的精铁打造而成,不管多么崎岖泥泞的道路,都可以平稳行驶。 燕珩带马放缓速度,朝车上的人抛了件黑氅。 兰昭儿猝不及防,头脸被大氅蒙盖,不待她整理妥当,端坐于骏马之上,铠甲如漆的男人又递了一顶古银面具过来。 “戴上。”燕珩道,“别影响将士们打仗。” 兰昭儿垂首道:“谢王爷。” 面具很宽松,精致繁复,侃侃覆在兰昭儿的脸上,与她黑色的劲装相称,颇有些道不明的神秘感。 “明天就到两国边境了。”燕珩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稍作休整后,我军会潜入敌军腹地。” 兰昭儿心头咯噔一跳,躬身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后方铁骑戎装端肃,马蹄似铁,她回头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说:“属下虽未习过兵但我军人数” 是不是太少了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去打灭国战吧? 燕珩挑唇道:“够用。” “原本还要再多些,现在不用了。”他淡淡地笑道。 “可是我属下听白阁主说,行军是要带粮草与军需的。”兰昭儿疑问。 燕珩朗笑道:“对!人吃粮马吃草。” 朔风凛凛,衰草连天,兰昭儿打了个冷颤,扯了扯身上披盖的纯黑大氅,眼中带上迷茫,“我觉得我们没有带够。” 听闻这天真之言,燕珩益发开怀:“对,不够。” “那怎么办?” “那便取之于敌。”燕珩扬起马鞭,笔直指向前方。 一线银月隐没于薄云,北陆冻土霜寒,铁骑的战靴踩过地面,发出咔哧咔哧的碎冰声。 空寂的原野上,篝火得正旺,裴无忌取下铜罐,抿了口烧得滚烫的烈酒,感觉身体稍稍暖和了些。 “这次打狐陆,你可要好好把握。”银雕面具已摘,兰昭儿一双素手冻得更白,光焰重重之下隐约有透明之感,她轻轻搓了搓,“狐陆与辽我国有旧仇,你若能立功,日后晋升会容易许多。” 裴无忌说:“我知道。”羊奶酒在秋风中变得温热,他呷了一口,“你这次出来,他小王爷没意见吗?” 兰昭儿心想:“怎么没意见?意见大着呢。” 少女垂下眼眸,低声道:“世间万事,有许多不得已。” 裴无忌低声道:“那便是不愿意了。”冉冉火光映入目中,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那样的天之骄子,也得学会隐忍呐! 耳边传来军靴踏过地面的声音,“兰祭司。” 兰昭儿仰头看向来人,眼底闪过一线疑惑:“曹将军?”此时天色已晚,也无什么紧急情况,总不能这时候还叫她去营帐议事 曹安端正的脸上满是笑意,眼周的细纹都微微皱了起来,“王爷专门叫我给你送的。” 兰昭儿蹦跶起身,双手接过物件,礼貌地笑道:“劳烦曹将军跑这一趟,还请替我谢过王爷。” 这是一个南瓜状的镀金手炉,炉盖花纹纷繁,镂空雕有鹊鸟红梅,与炉身之上的山水图案相衬,十分的漂亮精致。 裴无忌保持着沉默,心底却莫名升起一种强烈的古怪感。他想着军中流传的有关燕珩的风闻,思忖到:“秦王怎么会关注这些?莫非?不不不” 裴无忌在心中摇了摇头。秦王不好女色,就算偶尔留下姬妾,也从没见他在意过谁,更别提关心国事军务之外的琐事。 但是 裴无忌侧身看去,暖光澄澄下,少女的睫毛卷长而浓密,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真真好看到了极致。 裴无忌抿了抿嘴唇,将声音放得极低,踌躇道:“你和秦王会不会走得近了些?” 话语被夜风送至耳畔,兰昭儿此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燕珩会对她有意,但回望过去的这一个月,她可能确实装过了头。 她想,大概是过界了。 小巧精致的匕首贴身挨着,冷冰冰的,无声地宣示着它的存在。 手炉温度烧得刚好,兰昭儿却觉得烫手。 四下无人,少女把

手炉搁置到了一旁,认真地反思道:“你说得对,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 说实话,兰昭儿在燕珩面前总有些忐忑。 燕珩和其他人不同。如果说其他人是草兔牛羊,那么燕珩就是最凶恶的头狼,是狩猎的虎狮。 兰昭儿可以在牛羊面前出些许差错,猛兽却不行。她得利用自身的优势将自己伪装起来,要天真无害,得将燕珩的防心降到最低。 幽幽的火星迸溅出来,兰昭儿站起身,“这次回去以后,我便回占星殿复职,和秦王不会再有交集。” 裴无忌仰起头,天气阴冷,月亮已经彻底被云层遮住。他不言不语,兀自抬起铜罐,饮下一口冰凉的烈酒。 原来“取之于敌”是这么个取法。 兰昭儿面具下的脸略显僵硬,她真的开始佩服燕珩了。 狐陆领主畏畏缩缩地躬着身,状似茶馆小厮般被随意使唤差遣,吊角的三白眼里满是谄媚,却又无可奈何地透着惊惧。 兰昭儿平静地收回目光,仰望向黯淡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卖国求荣的贼子果然哪里都有。 黎明将近,黄绿斑驳的草原上,八千铁骑疾速奔驰,悄无声息地越过了两国边境线,进入狐陆境内驻扎休整。 不过数日,这支辽月最精锐的骑兵已经潜入狐陆腹地。途中所遇城池、关卡竟然无人把手,一路几乎畅通无阻。 “王爷,粮草已装备妥当。”传信的小兵跪下以头碰地。 燕珩正游览着刚到手的城池兵防布守,听完后挥了挥手,“本王知道了。” 小兵刚要退走,燕珩突然抬眼道:“等等,去把兰祭司叫过来。” 此时正是决战的前夕,兰昭儿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仅用一根最简单的银钗固定,一身黑色劲装,更添三分飒爽英气。 “见过王爷。” 燕珩温和道:“不必多礼,过来看看这个。” 兰昭儿不敢耽误,快步来到了燕珩身侧,仔细阅读起来。 看到最后,兰昭儿已是眉心微蹙。燕珩注意到她的困惑,嘴角挑起一抹笑,“尉垒城确实易守难攻。” 兰昭儿忧虑道:“就算属下侥幸成功,敌军也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燕珩赞赏道:“不错,你这些天长进很快。尉垒的岗哨占据高地,一旦兵临城下,我方还未破开城门,哨兵便会发现骑兵踪迹,难以达到奇袭的效果。” “可这样的话我们会死很多人” 燕珩一臂撑在木案上,姿态颇为轻松,懒懒道:“那就杀了哨兵,让王城里的人收不到消息。” 兰昭儿心中敞亮——燕珩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 因不曾目睹燕珩一箭破石的武功,疑惑地询问道:“可是王爷,怎么杀?” 尉垒布防森严,想要不被发觉,需要在千米之外将多名哨兵同时击杀,困难程度可想一般。 兰昭儿脑子一转,试探道:“难道王爷已经在尉垒王城的宫殿中安排了斥候?” 燕珩怔楞一刹,忽地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女子当真是有趣!本王的手伸得再长,也到不了敌国的心脏里!否则咱们也不必打了,我直接安排狐陆国君退位让贤,如何?” 其实也差不太多了,除了王城腹地,狐陆叛变的城池、守将估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兰昭儿摆出好奇的表情:“那?” 燕珩摩挲着墨玉扳指,闻言笑道:“本王先给你示范一次,以便我们合作。” 黑夜厚重,树影斑驳,乌鸦凄厉的啼鸣自遥遥天际传来,城市在夜色笼罩中沉睡,哨兵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他抹了抹眼角的水渍,不住地诟谇着自己的坏运气——怎么就分配到这个昼夜颠倒的岗位了? 哨兵参军不过几年,熟络的同僚都与他不在一处办差。骑兵是最好的,步兵也不错,就算当个军中打杂的后勤人员,恐怕也好过大半夜木头似的杵在这里,面向枯黄一片的原野吹冷风。 远处的街巷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哨兵盯着枝头上最后一片随风起落的黄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又开始怀念家中温暖的被窝。北陆的冬天就要来了,寒雾隔着半旧的皮靴,将手脚也冻得麻木僵硬。他现在只想冲回家中,躺在热炕上,搂起婆娘呼呼大睡一觉。 夜风忽起,哨兵冷得双腿黏滞,他忍不住跺了跺。 一支耀黑如漆的钢箭破风而来,自下而上,笔直地贯穿了哨兵的后脑。其中劲道迅猛无比,尸身犹自飞出数米未止,稳钉于石墙之上。 <

r> 狼云重旗随着大风卷动在上空,如一卷铅黑的雨云。墨衣黑马的男人手持长弓,唤道:“兰祭司。” 少女依顺道:“是。” 上古神弩晶莹如玉,兰昭儿口中轻声吟唱起古老的咒语,歌声时而低迷时而飞扬,凝聚着太古以来诸神留下的知识。 苍穹昏暗无云,大地平坦荒芜,飘渺神圣的低语仿佛自天际而来,渺渺回荡于朔北原的上空,时间也因此不再流逝。 这只世上所向无敌的精锐铁骑,神思逐渐迷茫起来。古老晦涩的图腾、咒语齐齐涌入脑海,他们浑身轻飘飘的,宛若遁入虚空。 燕珩见时机已至,勾弦开弓。 两只长箭交相掠出,裹挟着汹涌澎拜的力量,朝城墙疾飞而去。 天幕豁然破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耀眼的银色光辉海潮般流泻下来,苍穹敞亮,仿若白昼降临。 尉垒夜巡的士兵神色迷惘地回头望去,北风卷携着疾厉的狂啸,在耳畔炸起一声巨响! ——城门轰然洞开。 雄浑的号角声响彻云天,马蹄声撕破夜晚的安宁,燕云铁骑犹如离弦之箭,以风雷乍动之势涌入尉垒城。 大将曹安、铁黎率领先锋骑兵悍然发动冲击。 黑马黑甲的骑兵从街巷疾驰而过。巡逻的士兵们听闻动静,尚未抬起火把看个分明,便被长尖的锯齿马刀斩断了脖颈。 血雾高高扬起三尺,大将铁黎一骑当先,筋骨纠结的手死死握住刀柄,将九尺长的□□挥舞得生风。他双目血丝蓬张,其中满是血淋淋的杀意。 火光中人影闪动,无数人头咕噜滚落,腥浓的血从无头的脖腔中喷涌出来,尸身软软倒地。 曹安知晓铁黎与狐陆的血仇,制止之言卡在喉中。 他崭新的铁甲满是血污,被溅了一蓬又一蓬的血雾,却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曹安高举长枪,号令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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