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已是隅中时刻,可要起身朝食?”
宫女粉黛立于金绣牡丹帐前,躬身轻问道。
几息之间,帐内方才传来一声略带惺忪的应声,虽带了些睡意,却是如黄莺出谷般清脆好听。
粉黛即转身示意了下,立有几个宫女碎步绕过仕女游春屏风鱼贯而入。
帐帘敛起,一妙龄少女正侧靠在素玉长枕上,眼帘微垂,修长双睫下略见秋波流转,几个宫女围上来谨慎侍候少女更衣。
一身月白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衬得少女身形窈窕,未梳墨发随意搭在肩上,黑白相称,别有一番清雅韵味。
粉黛搀了公主到菱花镜前梳妆,铜镜中的少女鹅蛋小脸,肌肤胜雪如脂似玉。新月弯眉如山之黛,一双凤眸清澈无波,鼻若悬胆,挺拔娇俏,鼻下一张樱桃檀口似卧雪红梅,美艳动人。
此便是西风国暻姳公主秦楼安。
梳洗的宫女片刻便打理好了她的墨发,挽了双刀髻,又在额两侧配了简约大气的白玉双蝶步摇,末了粉黛在她额前做了花钿,眉心一朵小巧红梅,更显秦楼安一分妩媚。
看着镜中的自己,秦楼安觉得颇是满意,嘴角微翘带了丝笑意,忽的像是想到什么,秀眉一挑。
“父皇赐得那人,可安顿了?”
闻言,粉黛细声回道:“回公主,已安顿在祈慕院内。”
“听闻此人是东景国的废太子,唤作月玦,少时亦是名动天下的人,不知怎么就落魄了,如今来我西风,可谓再无出头之日。”
她对这位东景来的皇子还是知晓一二的,前些日子父皇将他赐于她,说是姿容绝佳可供观赏。
虽是如此,但她知晓父皇此举,另有深意。
一国皇子被当做供人玩赏的伶人般赠人,这般折辱不仅是对月玦,更是打那景宣帝的脸面。
其外,东景送这么一个质子来她西风,难保接过的不是一把利刃。若是此人也学那卧薪尝胆的故事,在她西风暗中勾结纵横,一旦有机,必会一刀刺入西风心脉。
父皇将他赐于她,便是将此人囚在她府上,囿于后宅之中,阻断他与西风朝野中人勾结。
虽知父皇用心,但事先未曾过问她便将月玦送到她府邸,心中还是略有不快。
想她对所谓美男又无有兴趣,便草草安排了。今日想起,即是可供观赏,现下也无事打发,便去瞧瞧这位太子。
“粉黛,吩咐下去,今日朝食摆在祈慕院。”
“是。”
粉黛转身便吩咐了身后的两个宫女,又附身过来:“公主可现在移驾祈慕院,奴婢好去安排轿撵。”
“不必,移步过去就是。”
秦楼安只带了粉黛一人,起身往祈慕院走去。
公主府颇为广阔,比起某些王爷皇子府也毫不逊色,今日听粉黛说起祈慕院,她倒还有些耳生。
粉黛在前引路,却是越走越荒凉萧瑟,路边布景也是单调无味,比不得其他各院的奇花异石。
“公主,祈慕院到了。”
粉黛一指前面,一处小院现在眼前,门楣横匾题字:祈慕院。
打量眼前小院,入目便是高过院墙数尺的青翠修竹,虽已要入秋,这翠竹依旧骨气铮铮站的一身挺拔。
秋风微过曳动翠竹沙沙作响,依稀可见一缕白烟氤氲而上萦绕竹身,转而又消散风中无迹无踪。
未让人通报,自行踱步进入院里,刚进门,一股药草味迎面而来。细品钻入琼鼻的一丝香气,似是高山雪莲般的淡淡清甜。
进得院中,只觉如忽见明月澈云洒下万缕清辉,眼前一片澄明之感。
白衣男子坐于石凳之上,身后是葱葱茂竹,衬得如雪白衣皎洁耀目,仿若一树青翠中独绽一朵白栀。
此时正见他手持一芭蕉叶扇轻轻挥动,面前是一药锅,原那如莲似雪的香气是这里传来。药锅之中淡淡白烟飘忽而上绕他周身,只觉如月晕漾在月边。
再看那男子脸面,当真是不虚父皇那句姿容绝佳可供观赏。
眼前这张脸,秦楼安只觉是谪仙一般的面容,凤眸微狭,带着一丝朦胧,似睡非睡。修长略挑的剑眉,舒展又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鼻梁高挺,衬得男子眉眼深邃,又显得鼻下厚薄适度的唇魅惑十分。长发微拢束于脑后,额前几缕风中轻动,衬得那脸更加白皙。
更多的,是病态的苍白。
此时他一手执扇,一手持,白衣垂地,似隐于世俗不惹红尘俗事的闲逸野鹤,又似高在云端皎皎之月,给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疏离之感。
一时看的入神,她只觉如此少年,似有相识之感。
转念,许是那一身白衣像那人罢了。
“公主驾到,还不速速起身跪迎!”
粉黛一声呵斥,将她思绪拉回,适才深思飘忽,不知不觉又回到几年前那一天,抑或是常年久梦的那一眠。
那人闻言起身,若月初升,光辉更甚。躬身向她略行一礼,不卑不亢,不急不缓。
“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