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公司的什么事情吧,我也听不懂,就什么韩国什么劳务的。” 正说着,刘姐电话响了一声,她打开手机看了片刻才说:“哎哟你打了这么多遍电话呀~那时候你妈妈晕过去乱得很,我一点儿没听见呢。” “没事,”林恩宁把脸贴在母亲手心里,“我妈没事就行。我爸呢?” “刚走没几分钟,听说他明天要去韩国。”刘姐站起来,“哦对了!宁宁你饿不饿?你爸爸给你带了不少东西呢。” 刘姐很快从隔壁房间拿了一大兜子零食,林恩宁看了眼那些薯片饼干,不用猜就知道是司机老郑买的。 因为那些都是他女儿喜欢吃的。 她回过头,淡淡道:“不用了,我不饿。” - 第二日一早,李立冬早出门了十分钟。 路过康养中心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昨夜那个慌张的背影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个晚上,不知道她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可想起她每天放学都有司机车接车送,又觉得自己这份关心有些多余和莫名其妙。 有钱人何时轮到他来关心?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重新蹬起车,朝学校骑去。 没想到骑出去不多久,竟然在路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他立刻揉了揉眼,心说不会是一宿没睡好看花了眼。 当他追过去,确定那人就是她之后,忍不住问道:“林恩宁?你怎么在这儿?” 林恩宁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沉默地转回头继续走路,“上学啊。” 她一脸疲色,一眼就能看出心情不好。 “那怎么没”李立冬想问她今天为什么不坐车,见她情绪明显不对劲,忍不住问起,“你妈妈还好吧?” 林恩宁脚下一顿,闷着头继续往前走,“不好。”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白的回答,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推着车走在她身后,想继续问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这么走了一段时间,林恩宁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不骑车吗?” 李立冬怔然,“骑。”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学校,我不想走了。” “能!” 这次她没有慌张也不那么着急,只安安静静坐在后座。她的手依旧攥着自己的衣角,李立冬却能清楚感受到她的悲伤和无助。 初升的太阳似乎是从远处的海边升起,它光芒未盛还带着些许寒气,让八月的盛夏难得一丝清凉。 自行车急驰过农田、果树和村庄,路旁的梧桐树影斑驳。 微风带着淡淡泥土的芬芳拂过脸颊,额前的刘海随风散乱飞舞,前座少年奋力骑车,不曾回头也未说过一句话。 林恩宁缓缓闭上了眼,突然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时间永远停在当下。 没有未来便不会有真正的离开。 不离开,就还算拥有吧? - 大概因为昨夜一宿没睡,林恩宁一上午没精打采。 但她并没有困意,走的时候母亲还未醒,虽然不想去上学,可刘姐说她留在那里也没用。 以刘姐的经验,石澜还没到最后一刻,她拍着胸脯告诉林恩宁放心去上学,有事她会给学校打电话。 课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老郑照旧接她回康养中心。 “郑叔,我爸昨天也来了?”林恩宁问他。 老郑看了一眼后视镜,笑道:“林总确实来了,不过公司有急事,他就先走了。你没见着是吧?” “没见着。”林恩宁心里堵得慌,“郑叔,你不用帮我爸买东西,我不喜欢吃零食。” 老郑嘿嘿一笑不说话,继续开着车。 石澜上午醒了过来,只是精神不太好。 午饭刘姐只喂了半碗粥她就推开碗,拉过林恩宁的手,眼中满是忧虑,“宁宁,妈妈时间不多了,有些话还是要早跟你说。” 林恩宁垂着眼,有些事情即便预感到发展趋势,可依旧让人不愿面对。 “你舅舅是个浪荡子,毫无建树,没有原则。留在公司将来必然是个祸患,你爸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心太软,我提过好多次,他都不舍得开了你舅,怕损了亲戚情面。” 林恩宁惊讶地看着母亲,她从未这样说过石永强。 “你记住,等你长大接手公司,一定不
要雇佣亲戚。尤其是你舅舅这样的人!”石澜说完这句话剧烈喘息起来。 监护器的开始报警,刘姐很快去把值班大夫喊过来。 可对于没有任何治疗意义的癌症晚期患者来说,大夫能做的也只有安慰罢了。 石澜平静下来之后,破天荒地没有催促林恩宁去上课,而是让刘姐拿了一沓资料和笔记本电脑过来,对女儿说:“今天,妈妈教你怎么看公司的财报。” “妈,你先休息一下吧。”石澜明显连坐都坐不起来,林恩宁劝道:“等后天周末,我放半天假,你再给我讲好不好?” “不好!”石澜强撑着睁大眼,俨然动了怒,“我有没有后天谁知道?今天就讲!” “妈!” 人到强弩之末,不会懊悔曾经做过的事,只会对未完成的事放心不下。 石澜忧心女儿的未来,更忧心她撒手人寰之后,林振昌这样的性格无法支撑公司,将来留给女儿的究竟是财富还是祸患,就未尝可知了。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抓起女儿的手,双眼瞬间蓄满不甘的泪水,“宁宁,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能年纪轻轻去谈恋爱,在该努力的年纪不好好念,要是被那些社会底层男人用花言巧语哄骗去,这辈子就完了!” 林恩宁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她的舅妈。 虽然石永强是她的亲舅舅,但石澜从不说他好。 听说舅妈早年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当年被石永强追到手,大学没念完就跟着石永强回台城结了婚。 之后的人生,过得可谓一声叹息。 石澜似乎没了力气,握着林恩宁的手松了劲儿,她喃喃着,“不!你不要接公司了,你去考公务员,找个稳定的对象,这辈子安安心心、平平淡淡,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石澜的目光渐渐放空,“宁宁,妈妈只希望你平安” “平平安安的就好”她忽然伸出左手,干瘪的手掌如枯树枝丫一般拂过林恩宁的头顶,又忽然坠下,人便昏了过去。 - 下午林恩宁没有来上课,李立冬时不时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出神。 这是她两个礼拜以来,第一次没来上课。 下了晚自习,李立冬路过康养中心的时候,停了车。 他仰望着楼顶的方向,记得她住在四楼,只是从外面看辨不清是哪一间。 四楼亮灯的房间本就不多,很快又熄了两间。 短暂地驻足之后,他重新蹬起车,默默掉头骑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他照旧骑车上学,却在经过康养中心的时候,不再驻足。 他们的生活本就没有交集,大概只是命运之轮转了个弯,他才看到了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她。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在看道路边的林恩宁时,飞快地冲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废话,直接问她,声音有藏不住的激动。“上车吗?” 林恩宁蓦然回头,双眼有些肿,深褐色的瞳眸不再有生动的光彩。她好像哭过,有一种沉重的绝望。 没有应声,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坐上后座。 李立冬忍不住回头看她,“坐好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骑了。” 跟前日不同,这次李立冬主动回头说着话,“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课?” “我妈病了。” “哦。” 少年的上衣被风吹的鼓起,像撑满的船帆。他又转头问道:“你家的车呢?怎么不送你了?” “不方便。” “哦。”他转回去,不多久又再次转回来,“那晚上你还回来吗?” 林恩宁看着远处的农田,默然摇头,“不知道。” 这个答案李立冬有些没想到,但他却没有再问下去。 清晨依旧,微风送爽。 林恩宁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忽然说了一声,“谢谢你。” 作为体育生,李立冬晚自习要加训两节课,练完回到教室正好九点。 同学们大都在埋头自习,对于中途进门的体育生,并没有人注意。 在路过林恩宁的座位时,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似乎在愣神,手里拿着笔,本子上却没有一个字。 今日一整天她都有点魂不守舍,想起校长室的对话和那日见到她妈妈的情景,李立冬不免开始胡思乱想。 <
r> 这一想,下晚自习的时候,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林恩宁身上。 她没有动。 所有人都离开教室后,她才缓缓站起来,背上包走出教室,转身往楼上的宿舍走。 看样今天她不回康养中心。 李立冬莫名松了口气,赶着车走出校门。 当他刚迈过腿,把脚放在车蹬子上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着,“李立冬!李立冬!!” 林恩宁疯了一般冲过来,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满眼慌张,“你能不能带我去康养中心,我妈我妈” 话未说完,眼泪先流了下来。 他突然感觉到心底什么东西碎了,慌张地点着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带着她在公路疾驰上,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