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秋意渐浓,京大百年校庆如约而至,作为知名校友,姜别受邀出席。 邀请函提前两天送到了办公室,校庆是周六,韩泽的日程表满满当当,自然没有时间陪同出席。 “没事,你忙你的。”姜别余光瞥向窗边那颗埋在乐谱中小脑袋,浅笑道,“褚经理陪我去就行。” 韩泽机械地扭过头去,恰好对上褚冉抬起的眼睛。 她漆黑的眼瞳中充满不解。 韩泽贴心提醒一句:“姜总,褚经理没有陪同您出席校庆的义务。” 姜别似笑非笑,眼神中明显传递出“年终奖即将离你而去”的警告意味。 好在韩泽随机应变,笑眯眯补充道:“但校庆可以携带家属,我想太太应该是乐意陪同的。” 褚冉懒得拆穿,“你俩唱双簧呢?” 姜别叹气:“姜太太似乎不太乐意。” 褚冉在他眼皮子底下呆够了,正想找个机会逃出生天,双手环胸,一副谈判的姿势,“陪你去,也不是不行。” “但——?” 姜别太了解她了。 褚冉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提要求:“放我回工作室,我就陪你去。” 下周褚冉就要去录制《ser idl》,在城西的度假村,拍摄时长一个半月,多数时间不在公司。 姜别稍加思索,觉得没什么损失,颔首准了。 褚冉瞬间感觉空气都清新了,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我一定精心打扮,不给姜总丢脸。” - 褚冉虽然不是在京大上学,但对京大附近无比熟悉,湖色礼最开始的门店就开在京大对面的酒吧街,她每周都要来三次。 酒吧街整修,湖色礼就搬到了如今的位置,原先的店面空着,褚冉回国那么久,还没腾出时间去怀旧。 车子途径酒吧街时,褚冉落下车窗。 街边的木椅漆面脱落,遥遥望去,满眼尽是萧瑟的意味。 恍然间,她回想到了那年。 秋日圆月,背着吉他的女孩在少年身后做鬼脸,猝不及防被抓个现行。 她崴了脚,疼得站在原地。 姜别蹙眉,盯着她脚上的高跟鞋看了许久,最后弯下腰,“上来。” 少年的脊背并不宽厚。 两道身影在煌煌灯影下交织,走到半路,褚冉脚上的高跟鞋“啪嗒”掉在地上。 姜别的少爷脾气忍了又忍,面无表情地捡起鞋,提在手上,“我上辈子是欠你了么。” 褚冉把脸埋在他背上,闷闷笑着。 看姜别吃瘪的样子,她莫名会开心。 之前是,现在也是。 京大的校庆办得隆重,大门前的礼仪小姐各个青春洋溢。 褚冉跟在姜别身边,看他和学校领导握手问好,在摄像机的追拍下,大步走入会场。 原来大学的典礼也一样枯燥无聊。 不知听了多久领导讲话,褚冉腻味了,碍于摄像机在拍,悄悄伸出手拉了下姜别的衣袖。 姜别微微俯身,离近听她的话。 褚冉在他耳边说:“我出去转转,好无聊。” “会不会迷路?”他低声问,深知褚冉路痴的习惯。 褚冉瘪瘪嘴,“才不会。” “去吧,找不到路给我打电话。” 姜别的语气很像幼儿园的家长,生怕小孩走丢。 褚冉陷入自我怀疑,她的路痴症状难道很严重?值得他记那么多年。 褚冉刚想起身,手腕被捉住。 姜别把嘉宾手环戴到她手上,校庆期间,学校管的比较严,安保看到手环就不会多问。 褚冉眨了眨眼睛,快步离开嘉宾席。 室外的空气清新,阴沉了多日的天空放晴,她揪起手环细细打量,有种“褚冉是姜别所属物”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不是很讨厌。 褚冉对京大校园也不算陌生,她出道的第一张专辑就是在这拍摄的v。 只不过往昔的记忆随着时间褪色,以为能牢记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十八岁,在多年后的今天变得模糊不清。 但有关姜别的一切,总是清晰的。 就像姜别记得她是路痴一样——她不负众望,迷了路。 林荫小道交错纵横,槐树的叶片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
r> 褚冉站在原地,将希望寄托在手机导航上。 这一路上没多少人,所以那对迎面走来的小情侣调情的话语,传入耳中,清晰可闻。 错肩而过的那秒,褚冉和女生四目相对。 惊恐、失措、慌乱,交杂的情绪在女生眼底流窜。 她下意识甩开男孩的手,眼睛慢慢垂下去。 这不是……魏经理的小情人? 褚冉也难得愣了秒。 褚冉没戴口罩,姣好的面容引来男生的注目,他恍然回神,“你是那个,褚冉!” “清清,你不是很喜欢她的歌吗?”男孩记得女朋友的喜好,连忙请求道,“请问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话音刚落,程清清拉住他的手,不敢直视褚冉的眼睛,“不用啦,怪麻烦的。” 男生面露不解,褚冉懒得管他们的私生活,主动开口:“没关系,签个名而已。” 她大大方方拿出随身带的水笔,莞尔笑了下,“签在哪里?” 男生找遍了全身,没找到可以落笔的地方,最后发现手机壳里面的照片,连忙拆下来递过去,“写在背面,可以吗?” 签完字,褚冉没有多留,转身离去的背影格外潇洒。 程清清紧绷的神经松懈,长舒了一口气。 “清清,你今天好奇怪。”男孩凑近,摸了摸她的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程清清强撑着笑容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 校庆持续一整日,晚上六点钟,礼堂上演节目,京大的艺术系也挺出名,褚冉来之前,还听韩泽提了嘴,苏若就是京大美术系的,主修油画。 褚冉倒是惊讶,苏若竟然不是专业出身,“这么好的嗓子,老师难道没推荐去学声乐?” 韩泽的信息收集全面,一本正经解释道:“是苏若坚持要学美术的。” 开场节目是音乐社的大合唱,褚冉在偏台看到了苏若的身影。 她是领唱,穿一袭香槟色的长款礼服,银色的高跟鞋尖百无聊赖踢着地毯,身边站着几个献殷勤的男孩子。 苏若身上有股傲气,吸引着异性的追逐。 褚冉的位置在第一排,和姜别挨着。 这会儿姜别还没从饭局脱身,她嫌无聊,没跟着一起去。 苏若被那群追求者吵得不耐烦,耳朵里飘进一句:“那是褚冉吧?本人真的好漂亮。” 苏若提起兴致,慢吞吞移过去目光。 恰好,褚冉也在看她。 两人交换了眼神,褚冉又从女孩眼中,读出了那么一丢丢的敌意。 毕竟是顶着“小褚冉”的名号,两人一同出现,难免被比较,而褚冉成名早,即便退圈已久,苏若依然要活在她的阴影中。 直到哪天,她的光芒能彻底盖过褚冉,这种比较或许可以休止。 姜别在晚会开场前来到礼堂,他喝了些酒,身上还有点烟味,在褚冉身边坐下,她像只猫似的凑过去,鼻尖动了动,去嗅他身上的味道。 姜别好笑地看着她,“找什么罪证呢?” 那倒没有,这种学校里的饭局,比圈子里干净多了。 “你喝酒了啊。” 褚冉就是好奇,他一向不爱在饭局喝酒的。 “饭局上有我的导师,推不掉就喝了几杯。”他主动解释。 褚冉看他皱起眉头,手指伸进包里,掏出颗解酒糖,递到他面前。 姜别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掌心,慢慢上移,最后停在她脸上,不吭声,迷离的样子。 几乎是瞬间,褚冉就懂了他的意思。 这算什么,相识许久的默契吗? 高中时,褚冉防止低血糖突发,就在桌洞里准备了一盒水果糖。 她每次吃,都会分给姜别。 特别是发现姜别抽烟后,褚冉老神在在地劝导:“姜少爷,您现在就开始抽烟,抽到老,那肺不得黑透了。” 姜别不理她。 褚冉掏出五颜六色的水果糖丢到他桌上,“烦的时候吃糖也行,糖尿病总比肺癌活得久。” 姜别舌尖顶住上颚,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手动让她闭嘴的冲动。 那时候,两人同桌做了快一年,姜别的少爷脾气褚冉摸得清楚,吃软不吃硬,她趴在桌上,指尖捻起一颗糖,在他面前晃,挡住了姜别做题的视线。 姜别没发脾气,他对她永远没有脾气。
“你尝一颗,就一颗。”褚冉也没意识到她的语气,有撒娇的嫌疑。 姜别拿她没办法,从喉咙里低低闷出一句:“拿来。” 褚冉喜笑颜开,亲自把糖递到他手里,眼巴巴看着他。 姜少爷表情格外不屑,他素白的手指捏着糖,面无表情撕着包装纸。 但这颗糖,实在太倔强了,就是不肯被姜别脱去衣服。 姜别试了几次,都扯不开包装。 少年脸色铁青。 褚冉忍住笑,“你没指甲,撕开是挺困难,我帮你。” 她赶在姜少爷耐心告罄前撕开糖纸,习惯性递到他面前,晃了两下,“姜少爷,请吧。” 黄昏日落,融融光线从窗外射入,铺开一层温情的薄纱,笼罩在两人身上。 姜别低头,就着她的手含住糖,口腔充溢着橘子的甜酸味道。 “真难伺候。” 光点跳跃在女孩纤长的睫毛上,她弯起眼睛笑,嘴上埋怨道,“姜别,你这少爷做派,也就我能惯着你了。” 十七岁,原来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褚冉撕开糖纸,递到他手里,然后匆匆扭头去看舞台,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手心里的这颗糖,孤零零的。 姜别淡睨了眼女人佯装镇定的神情,勾唇笑了声。 他的笑声不加收敛,褚冉莫名其妙的,“你笑什么?” 姜别坦然道:“之前有位导演说,你这张脸不去演戏,太可惜了。” 褚冉沉默。 确实有这样一位导演,看中了她的脸,也递了本子,请她去演青春伤痛学。 只不过演技太差,试镜没过。 这事被黑粉记了许久,没想到姜别也是黑粉之一呢:) “那位导演还说,以后有变态杀人犯的角色会联系我。”褚冉皮笑肉不笑,“姜总想和我演对手戏?我勉强让你当被肢解的受害人。” “你舍得?”姜别拉过她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捏动。 她的手指很软,姜别如同在把玩爱不释手的宝贝。 褚冉的手被他渐渐捂热,意识到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她眉眼垂下,深叹一声,“舍不得又如何?” “已经这样了,没办法。” 言罢,褚冉将手抽回去。 姜别低头看了眼空荡的手心,舌尖卷着薄荷糖,呼出的气息沾染了凉意。 好像吸入了一大口凛冽的寒风,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 他们之间,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可惜命运弄人。 姜别敛起笑,隐在暗色中的面容愈发不清晰,他眼底的落寞也被遮盖住。 无人知晓他的遗憾。 一抬眼,又是云淡风轻的矜贵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