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回，抬起头看着昏暗的天际。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爷爷奶奶一家子人，还有林阿姨来问她要人。 “滚！”二表哥直接操起砍柴刀，指着他们。 “你跟我儿子说了什么？为什么给你发了消息之后，他就走了。”林阿姨手里拿着颜唯翊的手机，界面是他给颜一发的短信。 “他离开不是因为我，”颜一把砍柴刀从二表哥手里夺下，扔到一边，走到这群人面前，对着他们，“是你和颜志峰给了他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对于他来说，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原罪。你让他怎么面对，一个有家庭却出轨的父亲，一个知三当三的母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们做出这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一天。” “颜一，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什么私生子，那是你弟弟，是我们颜家的孙子。”奶奶骂了句。 “弟弟吗？”颜一笑了，“且不说之前的十八年他都没和我同个户口本，以后也不可能。而且，你那宝贵的孙子走了，你们这十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的智商想的不是报警，而是来我这找人，也是挺搞笑的，他有什么理由，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我这？你们不要脸，他可要脸。” 颜一从来没有怼过他们，就是过年那次，她都没怎么说话，那一天她也没站出来。但这一次，她受够了。 “难怪二叔不要你和你妈，那嘴巴可真是厉害。”堂哥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那唯翊为什么会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阿姨不死心，继续问。 “因为你们对不起我和我妈，也对不起他，但他替你们受了下这一切，从始至终，你们都觉得你们是对的，只有他明白一切都是错的。”颜一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继续道，“我猜，他除了身份证什么都没带吧？估计你们去他报考的大学蹲也没用，他想跟你们切断一切联系，自然不会让你们找到。可惜啊，林阿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却失去了最宝贵的。” 林阿姨握紧手机不说话，颜一说的没错，颜唯翊除了身份证，什么都没带，连衣服都没少一件。 “颜一，别的不说，镯子交出来。”堂哥问她，“那是我们颜家的东西，你别想独吞。” 颜一就知道这群人过来各有目的，她道：“你可真是有毅力，我就跟你说了吧，镯子永远都不可能给你。” “你……奶奶，晓晓怀孕了，她说要镯子当聘礼，没有她就把孩子给打了，你还想不想看到你曾孙了。”堂哥知道自己出面是没胜算了，搬出两个老人。 奶奶一听有曾孙，立马急了，上来就要抓颜一。 颜一往后退开：“齐哥，交给你了。” “好咧。”二表哥已经忍很久了，而一早看到他们来就跑出去通风报信的小表弟此刻也带着外公外婆等一群人回来。 “都离了婚了，我还没死呢，就这么跑来家门口欺负我女儿和我外孙女。”外公看到那一群人气不打一处来，操起扁担就要打，被三表姐拦下。 “您老费什么劲啊，还有一堆小辈呢，您和外婆退下，小鸣，咱们上！”三表姐夺过扁担，表弟操起一块砖头，而二表哥则捡起砍柴刀。 “我数三声，要么你们自己滚，要么我们打得你们屁滚尿流，选一个。”二表哥人高马大的，往那一站，就自带威慑力。 而他们也似乎是想起了那晚二表哥拿着刀子的情形，骂骂咧咧的走了。 爷爷还不放弃，走了一段路又转回头，问颜一：“你真不知道小翊去哪了吗？颜一，你告诉爷爷。” 小翊，呵，真好笑，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爷爷奶奶这般叫过她。她懒得回，转身回了屋里。 老妈说着要搬回去，但因为那晚过于混乱，很多东西都砸了，舅舅们说要重新装修，所以颜一还在外婆家住着。 她躺在床上发着呆，想起今天早上给林予川发消息他一直没回，要不打个电话吧。铃声快结束的时候，电话才接了起来。 然而电话那头不是林予川，而是个女的。 “你好，小川在洗澡，请问你是？”对面的女生很有礼貌。 颜一愣了下，道：“你好，我是他同学，可以让他等下给我回个电话吗？” “你叫什么？我跟他说一下，是有重要的事吗？”女生有些抱歉的笑了下，“如果不重要的话，小川洗完澡就要睡觉了，明天再打可以吗？” 颜一愣了下：“我叫颜一，不是很重要的事，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颜一盯着天花板，林予川洗完澡后，不会第一时间就睡觉，而且现在才十点。 她等了一夜，林予川也没给她发消息或是打电话。
颜一到咖啡馆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到了，一看到自己就招着手，脸上带着笑。颜一在她对面坐下，第一眼就觉得这女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你好，你是颜一对吧？我叫宁筱，是小川的朋友，”宁筱笑得很甜，“不好意思啊，突然把你叫出来。” 小川？颜一记起来了，她见过这个女生，高一晚自修在林予川旁边哭的，以及高二时在楼梯时相遇的，都是眼前这个。 “你好，你认识我？”颜一问她。 这个女生是用林予川的手机给她打了电话，把她约了出来，她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有些事情她也想弄明白。 “小川的毕业照上见过，你站在他前面，林奶奶说你们很要好。”宁筱搅着咖啡，一双大眼睛一直看着颜一。 “我脸上，有东西吗？”颜一下意识的擦了下脸。 “小川说的没错，你真的有些呆萌可爱。”宁筱露出个笑脸，“难怪他会短暂的迷上你。” 短暂？颜一不明白。 “你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突然把你叫出来。”宁筱小口抿着咖啡，“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不然你一直等着，也是没希望。” 颜一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宁筱眼里带着怜悯，颜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小川要出国了，和我一起，去美国。”宁筱微微歪头想了下，选择了直白的说法，简单明了告知颜一，“小川不好直接跟你说，怎么说他也曾经喜欢过你，虽然时间很短，但他性格你也知道，别看他话少，他其实挺重情的。所以我来做这个恶人，我不想瞒你，让你还抱着希望，等着和他一起上大学。” 颜一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没说话。 “我代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过也谢谢你，在我出国的这三年替我陪着他。”宁筱抓住颜一的手，握在手里，“我知道你难受，但这种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了，你会在大学遇到更好的男生，比小川还要好。” “这些天，他一直和你在一起吗？”颜一问她。 “对。”宁筱笑了笑，“我心情不好，回来后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以前是我陪他，现在是他陪着我。本来高中他是打算和我一起出国的，但林奶奶舍不得，不过现在大家都已经长大，小川也有自己选择，他选择了和我出国。” 手机响了一下，宁筱看了一眼，是林予川给她发的。她大大方方的把聊天界面递给颜一看。 ‘你在哪？我去找你。’ 她道：“抱歉，小川找我了，我得回去了，谢谢你今天出来，再见，颜一。” “不客气，再见。”颜一也笑着跟她道别。 宁筱走后，颜一打开手机，昨晚到现在，林予川都没给她发一条消息，甚至她发过去的，也没回。 原来是这样。 身后不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准高三的学生已经开学，颜一盘腿坐在海堤上，海风将她头发卷起，她没有去理会，视线越过海面，注视着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手机响了起来，是林予川打过来的，她按下了接听。 “颜一，在干嘛？”他语气中仍旧是带着疲惫，“我想你了。” 在这坐着半个小时，她把高中三年和林予川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回想了一遍，到头来，原来都是虚像。 许久没听到颜一开口，林予川感受到了不对劲，而且颜一那边风很大，他问：“你在哪里？” “海堤。”颜一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林予川开着车过来，颜一听到了摩托车声响，她没回头，也不去看，依旧是坐在那，静静地看着对面，直到林予川在身后抱住她。 两个月没见，林予川在她颈边狠狠蹭着，紧紧地搂着她：“对不起，这段时间太忙了。” 颜一的手覆在他手背上，他轻声笑了下，正想收紧手，下一秒，手被颜一扯开。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林予川笑容止住，见颜一情绪不高，似乎带着心事，他坐在颜一旁边，面对着她抓起她的手，“颜一，你看着我。” 海风吹起颜一的头发，她望着远处被灯火照明的海面，轻声道：“林予川，你曾经问过我，想不想去对面，你说你不想，那时候我不明白，但现在我懂了，你要去的，不是对面，而是美国，对吗？” 此刻她才回头看向林予川，第一感觉就是他瘦了许多，但现在轮不到她去关心。她等着林予川回答，但他却是沉默。 “你要出国了。” 不是问句
，而是肯定句。 从今天听到宁筱的话到现在，她仅存的那一丝希望，在林予川的这几秒沉默中消失殆尽。她终是没忍住，眼泪从脸上滑落。 “对不起。”林予川看到颜一哭的这一刻，心就像是被揪住一样难受，他将颜一抱住，“是不是小筱跟你说了？她今天和我说把你约出来，跟你说清楚了。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做，我不想让你担心，奶奶也不希望你难过，对不起，颜一。” “林予川，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颜一抬起手，将他推开。 当年，林予川在这跟她说不要把他推开，但今天，她还是选择将他推离，林予川眼里有诧异，有不解，也有难以压抑的难过。 “颜一，”林予川仍旧抓着她的手不松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林予川。”颜一还带着泪，却笑着，把手抽出来，“高中三年，谢谢你。” 她不清楚林予川是不是把她当成了宁筱的替代品，一个临时的影子陪着他度过这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的高中生活。 但现在，她不想陪着他玩了，她受够了欺骗。 一个骗了她十八年，一个骗了她三年。 颜一下了海堤，转身离开。 林予川从她这句话中反应过来，冲过去拉住她的手：“我不接受。” 回复他的是颜一的沉默，以及再次把手抽离，他欲要上前，而颜一却后退了一步。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