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如既往。 至少柏妮丝是这样认为。 毕维斯还是那个精英子弟,做着一些平民脑袋想不出来的事,每天签到一样向她问好,又走流程般地邀请她去散步。比柏妮丝刷每日任务时还要积极。 塔伯稍微忙碌一些,可闲暇之余也没忘了请她吃饭。在上次的争执结束后,他再没有提过那件事。 查普曼几乎不主动联系她,也从来没找过她,她不主动时两人就互不搭理,好像陌生人。 笔友的信按时来了。 一切都如常地运行着,待在肯特顿的最后一个月,似乎同以往没什么不同。 她决定最后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要说她对这里的什么地方最熟悉,那必然是五年来打工时跑过的路。 上至富人别墅,下至贫民窟,主要是有活接的地方,她都见缝插针往里钻。以至于现在只要一走上这些熟悉的路,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复现出几年间几乎无缝衔接的打工回忆。 痛。苦。回。忆。 所以最后一个月,她想要去些陌生点的地方看看。 穿过集市,跨过居民区区,路上热情地回应了好几任曾经雇主的招呼,弯弯绕绕,总算是远离了最后一处打工点,柏妮丝来到了一个前所未至的僻静街区。 这里也不算是荒郊野外,毕竟建筑物还在那立着呢,只是大街上看不见行人,房子里好像也没有人气。依柏妮丝的看法,这里挺像是家乡那种青壮年都跑光了的农村或者城乡结合部。 对于物欲不高的人来说,这种地方倒算不上讨厌。物价便宜,空气清新,生人罕至,夜晚星星很多,听不见闹市的声音,家门口还能种地。若不考虑普世价值观的成功,这就是柏妮丝理想中的居所。 她在这一块多转了转,毫不意外地发现这一块果真很多空屋。正当她透过一栋门户大开的小洋楼往对面张望时,却意外看见了一撮熟悉的红毛从窗脚一晃而过。 她没来得及确认,人就消失了。 ……又在这种地方碰见他。 有点怪,但还挺巧的。 柏妮丝向着他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在这一个月里,查普曼还是同从前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吃着外送的快餐,昏天黑地,没有人来打扰。偶尔跑出去转一圈,跑去废街那头站一站,逛完一圈回来,也碰不上什么认识的人。 还顺便听说了柏妮丝和毕维斯最近交往甚密的消息。 当天,他郁闷得多吃了一顿,还往草莓圣代里淋上了番茄酱。 要是柏妮丝看到这种吃法,免不得要一声尖啸,再跑过来掐他胳膊。 嗯,下次就骗她吃这个。 这种平淡又难得的日子过去后,总还是有恼人的工作不得不做。 在本以为无所事事的又一天里,查普曼拆开外卖里附赠的幸运饼干,得到的纸条上却画着一个三角箭矢符号,他翻个白眼向椅背后一靠,知道又来活了。 他照常绕了路,买过了礼物,七弯八拐地抄小道探望完一位熟人,从后门溜出又借着房屋的遮掩躲躲藏藏,找到那画着标记的废弃洋房,一切都是为了见他那灰姑娘般见不得人又神神叨叨磨叽至极的客户。 “下午好啊,辛德瑞拉,今天又被继母为难了?” 查普曼挥去窗台上残留的玻璃渣——这扇窗由于年久失修,早已坠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连框上的木头都七零八落——他撑上去,双手使力,一下翻了过去,稳稳当当落地,笑着调侃那拄着手杖的黑衣男子。 那男人黑发垂顺,松松搭在眉上几分,眼睑下垂,灰蓝的瞳仁看着有几分可怜的意味,原本生就一副斯的面貌,奈何一道伤疤生生从右额延至左颊,为他添了几分凶狠可怖。 被这样挑衅,他也不急不恼,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礼貌地笑了一笑,尽管那笑容看起来并不怎么亲切。 “你可以走门的。” 这反应让查普曼觉得有些没趣,然而他惯来是个擅长自娱自乐的人。 于是他宽容地敞开怀抱,来为这位稍嫌冷淡的辛德瑞拉排忧解难。 “你今天又有什么事,要向教母许愿呢?” 辛德瑞拉不动声色地将手杖在地上敲了敲,越过查普曼张开的双臂,定定地看向他来时的方向。 过了会,他说:“你还带来只小尾巴。” 查普曼愣住了。 -- 柏妮丝觉得有点渗得慌。 好不容易在办公室外碰上了好朋友,她自然想着上前去打个招呼。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工作时间出现在城乡结合部,但想想也知道偷懒应该不是什么稀奇事。 刚好她们两人都在这里,还不如一起结伴走走,不然去圣都之后可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可查普曼转眼就不见了,她顺着他过去的方向走了半天没找着人。 这里明明只有一条主道连通两头,连小径都没有几条,怎么会突然没影呢?难道是没走在路上? 这人可真会溜……柏妮丝纠结了一下,但是没关系,好在这里草木旺盛,她又懂一点痕迹判断,可以循着人留下的痕迹一路摸过去。 那痕迹最后消失在一扇窗前,窗户没有玻璃,可以轻松翻进去,透过窗户往里看也看不见人影,显然这也是一间无人看守的房屋。柏妮丝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地方,最终决定还是绕到房子正面走门。 大门没有关,为提醒里面可能存在的人,她还是敲了两下,在门口停顿片刻后自行进入。 这间房子从外面看着倒是很漂亮,只是进来后才发现是个没住过人的空壳子,连家具都没几间,甚至找不到一把椅子,房间里面灰尘遍布,散发着无人活动的陈旧气味,整个一楼一眼看得到头。空洞的大堂内可以找得到人从这里走过的痕迹,可是此时这里只有柏妮丝一人的动静。 她见这里也没有人,便准备上二楼最后看一眼。 刚往楼上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动静,像是什么动物轻巧地落地,柏妮丝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用胳膊锁住了喉咙。 要,要寄了! 那人的另一只手就抵在她脖子后面,只要再轻轻往前一推,就能听见芹菜摩擦般的骨头断裂声了! 她心脏猛地收紧,想要挣扎却意识到了自己和对方在力量上的巨大差别,左右挣扎不得,往前是被扼住的呼吸,往后是肉墙一样的未知敌人。反抗不得,仿佛就只能坐以待毙! 但柏妮丝,她自前世起就不是一个喜欢束手就擒的女人,非但不是,她…… 她还是一个打人会往下三路去的女人! 柏妮丝放弃了对脖颈的防御,松开抓在胳膊上的手,五指成爪,向后下方掏去! 就算打不过,她至少还能给他一记断子绝孙拳! “——你!!!” 那人早在察觉她意图的同时就松开了手,此时更是气急败坏,将她远远推开,自己也弹出了几步。 “你什么你!”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刻,柏妮丝就发现了来人是谁,她恼火地扑了上去,揪住他的领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虽然说她也发现了他锁喉之后没有下一步的打算,但那也够吓人了好吗! “没事给人锁什么喉啊!” 柏妮丝拽着他的领子将人提溜下来,给了恶友一个重重的,重重的头锤! “嘶……” 查普曼皮糙肉厚,也就疼了一下,她自己受到反作用力,反而整个脑袋晕乎乎了好久。 “那不是你先跟踪我……”查普曼低声辩驳。 “明明是你一下子没影了,我叫都叫不及!”柏妮丝气不打一处来,顶着头晕也要以比对方更强的气势吼回去,“我只是碰巧!碰巧看到了你而已!” “被人跟上了就要锁喉,你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啊!” 柏妮丝像曼德拉草一样以一种要排空整个肺部空气的力度吼着,直到撑不住声音,俯下身来小口喘气。 现在轮到查普曼提溜着她,但经过了刚才的事,他又不敢离她太近。 “原来是菲尔德小姐。”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伴随着手杖杵地的声音靠近,柏妮丝抬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青年。 “……泽维尔先生也在啊。” 她被自己吼得大脑缺氧,整个人还没缓过来,有点轻飘飘地脚不着地,这会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倒是先感到稍许尴尬。 虽然自己没错,但要是知道还有外人在,就不这么做了。 “泽维尔先生?”查普曼念着这个名字,再看向泽维尔时,眼中便多了几分质问。 泽维尔倒是一副不计较的样子,从容地提醒他:“菲尔德小姐专业不错,我们合作过几次。” 查普曼看向柏妮丝,泽维尔也一起将视线移向她。 “嗯……不还是你介绍的吗?” 柏妮丝感觉怪怪的,毕竟泽维尔以前雇她时,还提过了查普曼,不然他看着这么凶狠,她不敢轻易打交道。 但是后来她发现他的差事挺不错,专业对
口,又和她自己目标比较重合,报酬也比较可观,就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泽维尔先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雇主。 泽维尔看着她笑,又转头对着查普曼笑。 “呵呵,原来是这样。” 查普曼也想笑,但不太笑得出来,接着咬着牙又憋出一句:“我可没给他介绍过你。” 没介绍过吗?那又是怎么了呢? 柏妮丝有点不解,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 “那也没关系,毕竟我们现在也有些信任在了,对吧,菲尔德小姐?” 泽维尔随和地看着她。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