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结了仇。” 听到他们的对话,季恒这才弄清楚三原誓死不投降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沄之阁,只是方式蠢了点,这小青年是在逼秦无良投降啊! 三原忍耐力太强,此刻场上左右为难的人变成了秦无良。 秦无良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方才一时上头胡乱打根本没留意刀法轻重,若是再打下去真出了什么事儿,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了。 到时候,他爹可不得削了他层皮? 虽心有不甘,但不能因为一时气愤误了大事儿。 “我投降行了吧。” 三原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儿笑容,他嘴角颤抖,紧绷的弦这才舒展开了。他费力地看着秦无良,满脸得意,好像在说:看吧!我还是赢家! 法障慢慢消失,秦无良没有立刻转身就走,而是低头俯看着三原又补了一句,“若真想为你派讨个公道,也请找个有用的人来,你啊,太菜了!” 法障完全消失,秦无良伸了个懒腰扭头就走,根本没管三原死活,“睡个回笼觉去!困死小爷了。” 三原还趴在比武台上无法动弹,此刻大家都还没醒,这秦无良可真不是东西,丢下半死不活的伤者就走了。 季恒叹了口气,幸好有他这个老头子在。 季恒走上台去的时候,三原已经晕了过去,季恒抬起他往回走去。 “没想到你这小青年还挺沉,幸好老夫平常还打打拳,否则还真弄不起你!” 季恒没有将三原直接送回沄之阁的住处,每门每派都有规定的居住区域,五人一间,不同门派严禁串门,只有各派随行人员有单独房间。 敲了朝雨的门没反应,季恒只能把人弄回自己房间,又叫来季平儿给人瞧伤。 季平儿不参加会选,是向上头报了名字的随行医师,所以她来看伤也不算违反规定。 “师父,他怎么受那么重的伤?”季平儿一边扎针,一边问。 季恒喘了口气,喝着茶,道:“一大早跟谷沙堂那小子比武,输的惨不忍睹。” “谷沙堂?那个榜首秦无良吗?” “对,就是他。”季恒敲着杯壁,回想着刚才的比武,评价道:“那小子是个狠角色,那金沙刀挥得狠辣无比,不留一丝情面,完了还要嘲讽一番,可把这小子给气得,啧啧啧。” “昨日的比分便能看出他是个激进的人,大家都还保留着实力,没有在初选的时候就暴露自己的弊端和优势,但他……” 季平儿解开三原的衣衫,入目满是从横交错的刀伤,话说一半便顿住了。 幸好她见得多了,便也不觉惊奇,只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一定要与秦无良比武?伤成这样还不投降。” 早早投降,一定不会伤的如此之重,这简直是拿生命在博弈。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那小子说了几句沄之阁不好,便结了一些恩怨,这小子也是个性情中人,气不过,非要秦无良给个赔罪。” “要到了吗?”季平儿有些好奇,顺势问下去。 季恒想想觉得有些好笑,刚笑出声又觉得不太妥当,毕竟人伤的那么重还躺在那儿无法动弹呢。 他干咳了两下,随即摇了摇头,“没,反倒被嘲讽了好一会儿。但那秦无良最后倒是聪明一瞬,主动投降了。” “也是,再多来一刀估计秦无良就能抬着下山了。” 季恒又抿了一口茶,甩甩衣袖便站起身,“你继续看着,我出去找找他们家阁主。” “是。” 季恒走后,季平儿也没个解闷聊天的,动作也迅速了不少,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收起药箱便坐在一边打盹。 昨晚研究草药到子时,一大早的,还没睡醒呢! 再醒来时,就是季恒找来了梁如因。 梁如因昨晚睡得早,起的便也比她平常时间早了些,刚踏出门口便遇上了季恒,季恒跟她说明了一切情况,她气得牙痒痒。 “那秦无良第一日便口出恶言,侮辱我派名声,没想到他是个如此无赖的人。” “秦无良不是个善类,整场比武老夫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打法偏激,刀刀见血,贵派弟子忠义护主,不屈不挠,只是形式不对,目的性过强,心态不稳,才落了下风。” “多谢季掌门夸奖。我三师兄是个急性子,但心思单纯,这方法确实用的不太妥当,还麻烦了柏林派,到时一定带回去好好管教。” “不麻烦不麻烦,平儿是随行医师,我只是碰巧遇上搭了把手罢
了。”季恒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未找到你们家阁主,需不需要通知一声啊?你可有办法找到他?” 想来这姑娘也是有那办法的,毕竟昨日她与那沄阁主行为如此亲密,他看着还惋惜了会儿。 梁如因这才想起,一路着急她都忘了通知阿兄。 “是要的。” 她手心唤出一朵红花,凑近暗语,掌心向前,红花飘向后山深林,自己去找朝雨去了。 季恒倒是很感兴趣的问道:“这是什么花?老夫活了这把岁数了倒是也没见过如此热烈的红花。” 梁如因想了想,弯唇浅笑,“我也不认识,是我阿兄画上的花。” “阁主还会作画?” “嗯。”梁如因点头。 “不知改日是否有幸领教一番?” “当然。” 曼珠沙华一路飞到了后山森林的最深处,朝雨一夜未归。 后山树林密集不见光,潮湿阴冷,朝雨在暗处颤抖着,乌发已经湿透,黏糊在脸颊上。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沧洮在腐蚀他的心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灵力爆发,他竭尽全力将沧洮的声音从体内排除,但那个年轻的男声还是不断地在他耳边环绕。 杀了他! 杀了他们! 不! 不行,不可以! 直到另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阿兄。” 阿因……她在找我…… “速回。” 他想回应,却一点也动不了。 杀了她! 沧洮的声音不断回绕,如临深渊,寒冷的海水灌入他的五脏六腑,将他吞没。 窒息的海水淹没了她的声音。 “三师兄受了重伤。” 他挣扎着,从沧洮混乱的声音中寻找她的声音。 “我等你过来。” 好。 他无声地回应。 她需要他。 海水刺入肌肤,刮出一片又一片的伤痕,他艰难地抬起双手,前面有闪烁的光,她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只一点距离,他似乎便能抓到她,脱离痛苦。 但沧洮怎会就此放过他,他没往上抬一寸,心脏受到的啃食便多一寸。 似乎是没等到他的回应,曼珠沙华绽开花瓣,渐渐靠近他。 刺人的花瓣轻触他的指尖,却意外的柔和,他凝聚所有的灵力于指尖,向前扑去,一把扑在了扎人的土地上。 沧洮的声音终于消失,他疲惫地睁开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融合着水珠。 张开手,曼珠沙华乖巧地落在他的掌心,他扯着笑容,鲜艳的红花盛开在他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 永远绚烂,永远美丽。 他抓住了。 那一刻,微弱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了温暖,看着手中的曼珠沙华呆呆地笑了,红花盛开在他的眼中,乖巧动人。 是她,救了他。 朝雨赶到的很快,衣衫也整洁如初,梁如因刚踏进门,朝雨立刻出现在了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步伐不稳,朝雨扶住了她。 “阿兄。”梁如因回头,眸中含着细碎的光,“你在附近?” “嗯。” 朝雨转头向季恒问好,问道:“出了什么事?” 季恒便又复述了一遍,恰巧季平儿顺着话,描述了一下三原的伤势以及之后养护的注意事项。 听完,朝雨脸上布满了阴雨。 季恒连忙开解:“这小青年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方法用的不太对。” “麻烦了。”朝雨言简意赅。 季恒头一次感受到了压迫感,连忙摆手,“无妨,应该的。” “告辞。” 朝雨手一挥,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小青年便消失回到了自己房里,朝雨也立刻带着梁如因走了。 季平儿皱了眉,“虽然这么说不好,但这也太不礼貌了。” 季恒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显然不在意,他抿了一口茶,“这阁主也是个不一般的人。” 改天得去会会他。 三原又昏睡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身旁围绕着一众师兄妹,他催着他们不必照看他,专心去比武,为他报仇,把秦无良的榜首之
位抢回来。 朝雨站在床边背着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要不是他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三原差点以为他师父的憔悴与疲惫是因为担心他。 三原畏畏缩缩地躺着,诚心诚意地认错,“师父,是我冲动了,给沄门丢了脸。” 朝雨冷哼一声,“原来你还知道丢脸啊。” “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你没有下次机会了。” 依亭抬头,仿佛看到了那日漕舫船上的朝雨,“师父……” 她想求求情,却被一旁的尔芙拉住,话停在了嘴边。 相伴二十年的九个人,已经少了一个了,不能再丢下任何人了。 三原一脸呆滞,不顾伤口地爬了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师父要赶我走吗?”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还泛着疼痛,三原声音沙哑,在此刻略显可怜。 朝雨本就心情不佳,刚把沧洮赶走,他的思绪还不太稳,内心躁动,急于寻找一个人来出出气。 “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 “上山之前,我可说过小心提防谷沙堂,可你偏偏要招惹他们,你就是活该被打得经脉寸断。” 三原的眼角留下了泪水,他双唇颤抖,似在忍耐。 就连秦无良砍断他的经脉,他都未曾流下眼泪。 “师父如此厉害,我都能在您手下撑两回合,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的。” 但朝雨根本不在意他的眼泪,反而觉得他这句话很好笑,“你觉得我会闲的使出全力跟你打?” 三原想了想,好像没错。 没有人知道朝雨的真正实力,只知道没有人能在他手下存活,连过一招都难,他什么都能做到,就连沧渊主和沧洮神杖都听他的话,沧渊族仅几百年的寿命,他却给了梁如因几十、几百年的修为,而对他毫无影响。 朝雨连牵探网都不曾畏惧,怎是他一个弟子随意便能抵挡的? 三原立刻便醒悟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朝雨随便玩玩儿的一场比试,他竟然将结果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