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不忍心再说,叹了口气离开。 孙胜踉跄着起身,一路跌跌拌拌的推开了家门。 “还是没找着吗?要不我让邻居也帮忙找找吧。”孙娘子担忧提议。 孙婆子闻声头也不抬的讽刺道:“不过一个赔钱货还要叫邻居一起找,不知道丢人啊。” 她抱着孙子笑了笑,却显得格外讽刺。 孙胜一眼就看到了砖缝中暗红色的血迹,再抬眼双眼猩红。 “小花呢,我问你们小花呢!” 他嘶吼着,像是疯狂的野兽。 这一幕不光吓到了孙娘子,同样也吓到了还在酣睡的耀祖,孙婆子一边哄着孙子一边大声骂:“你和谁说话呢,发什么疯。” 孙娘子见丈夫反常心也忐忑了起来,小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但现在的孙胜已经失了理智,眼神绝望。 “有人跟我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天天打小花。” 孙婆婆晃着孙子不以为意:“孩子不听话就要打,你不也是我打大的吗。” 孙胜深吸一口气,连开口都艰难,“有人说听见今天小花一直在喊救命,还看到你们拉出去什么东西。” 孙娘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嘴唇颤了颤,猛地一下像是被击中了一般,浑身抖了抖,不愿相信的摇了摇头。 “不能的,小花是很懂事的孩子。” “告诉我啊!你们是不是把花儿···”孙胜哽咽,话都说不清。 啪嗒一声,一直坐在窗下沉默的孙老头摔了凳子,怒道:“就是打死了,区区一个贱丫头我们当老的还不能做主了!”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孙娘子痛苦的哀嚎了一声,浑身一软坐在了地上。 “我的花儿,我的花儿,娘害了你,娘害了你啊。” 亲生的骨肉被打死,他们却不知道。 孙胜嘴唇动了动,直接吐出一口鲜血,他踉跄了两下站了起来,悲痛道:“小花就是个五岁的孩子,她听话又懂事,可你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你们是她的亲祖父母啊。” 孙婆子冷哼了一声,“就是亲祖父母才能下的去这个手呢,要我说生下来的时候就给溺死了去,白白让她享受了这五年已经是便宜她了。” 孙胜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亲娘口中说出来的。 他知道亲娘脾气性格不好,但虎毒都不食子,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能冷血成这样。 孙娘子坐在地上哭的几乎断了气,她颤抖的想要扑向那罪魁祸首,声音嘶哑,“杀人要偿命,杀人要偿命!” 孙婆子晦气的吐了一口,不在意的说道:“别吵着我们耀祖睡觉了,没点眼力见。” 亲孙女的死对孙家老两口来说甚至不如死掉一只鸡要让人难过。 这样的衬托下更让孙胜夫妻痛心疾首。 “花儿埋在哪了···”孙胜死死盯着父亲。 孙老头扫了他一眼,面色冷酷,无情道:“人死都死了,少管那闲事。”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嘴里咒骂不停。 孙胜对着妻子跪了下去,忏悔道:“是我太过懦弱才害了花儿的。” 孙娘子怔怔的坐在那,目光呆滞,眼泪仿佛都已经哭干了。 “是我这个当娘的疏忽,我不配当娘。” 她起身看着墙面,噌的一下冲了过去,被孙胜牢牢抱住。 “别拦我,让我也去了吧!” 孙娘子绝望哭诉着,身后的孙胜亦是留下了泪水,他在她耳边轻喃,“该去的不是我们。” 何洛洛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这句话值得深思。 “你说,孙老两口死的是不是有蹊跷。” 纪南寻看向孙胜那起火焰一般的眸子,嗯了一声。 一直以来孙胜都是逆来顺受的,他为人忠厚老实,对妻子女儿疼爱,即使是那样的爹娘也依旧孝顺,孙娘子亦是如此。 这对夫妻太过善良,甚至是愚孝,他们以为忍受事情就可以过去,殊不知这换来的只能是他们的得寸进尺。 他们虽爱女,但却忽略了孙老两口的可恶。 小花的死不是因为不爱,而是疏忽。 可一切,本该可以避免的。 至此,何洛洛已经万般唏嘘。 如果孙家全都是重男轻女之辈,她会感觉到愤怒,甚至想小花能脱离这样的苦海也不算太糟糕。 <
> 但孙胜夫妻不是,小花有人疼爱,她本该做一个掌上明珠,幸福快乐的长大,却还是折在了亲人的手里。 这是莫大的遗憾。 孙娘子不出意外的消沉了下去,终日以泪洗面,缠绵病榻。 可孙胜没有,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不顾孙老两口的威胁和谩骂,毅然决然的关了铺子。 他开始寻找小花的尸身,孩子既然已经走了,绝对不能就让她曝尸荒野。 在撇开亲情的滤镜下,他看到的是爹娘那见骨的邪恶。 当真正的失望过后,连看到他们可恶的嘴脸都觉得作呕,孙胜夜不能寐,被悔恨折磨的白了一半的发。 他知道自己那心狠手辣的爹绝不会好好地安葬小花,于是早出晚归的寻找。 池塘深沟,丛林密集之处,在第七天的时候,终于在一处石缝中看到了熟悉的小鞋子。 那是孙娘子亲手做的,红色的小鞋子上绣着蓝色的小蝴蝶。 可如今蝴蝶暗红,蒙了许多的尘。 小花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但依稀还是能看见干涸的血迹,整整一脸。 孙胜哭到呕吐,他不嫌弃的抱着女儿一路回了家中。 那样一具带着难闻味道的尸体就摆在院子的中央,孙娘子似乎完全不怕的模样,她只是安静的打了盆水来,坐在地上给女儿擦拭着。 孙婆子一出门看见那尸体吓的倒退了几步,说话都磕巴个不停。 “你们这些天杀的东西,带回来做什么,还不赶紧扔出去,造孽啊。” 她口中虽然咒骂不停,但是却一眼也不敢看那尸体,赶紧将门关上。 孙娘子怎么也擦不干女儿脸上的血,看着昔日可爱的女儿变成这般样子,痛哭不止。 “花儿,我的花儿···” 何洛洛不忍心再看,别过了头去。 孙胜夫妻最终还是给小花整理干净,换上了一身新衣裳,从棺材铺买了最好的棺材,选了好日子给小花下葬。 孙老两口极力阻拦小花葬入祖坟,孙胜并没有同他们起任何争执,他原本也不想。 让小花以后葬在杀死她的人旁边,他绝对不会允许。 葬礼过后孙娘子依旧一蹶不振,孙胜似乎已经走出那些阴影了,但是不久之后孙家就开始怪事频出。 夜晚的孩童哭声,门窗吱嘎作响,甚至是窗户上还是出现很多的影子。 孙老两口吓的噩梦连连,精神萎靡。 但何洛洛和纪南寻却看的十分清楚。 那啼哭声是孙胜找来一条娃娃鱼,此鱼叫声如同孩童啼哭,在夜晚尤其渗人。 门窗上也栓了一些鱼线,孙胜拽着,时不时弄出声响。 影子是剪纸,所有的“怪事”都出自孙胜的手笔。 夫妻两人平静的看着对面房屋传来的阵阵惊呼,相视一笑。 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呢,新仇旧恨,原胜养育之恩。 “还要多久。”孙娘子平静的问。 孙胜数了数日子,回道:“用不了几日了,就快了。” 孙娘子嘴角勾了起来,抱着女儿的小被子面色欣慰,“花儿,爹娘会给你报仇的。” 画面一转,到了孙胜口中说的过几日。 经过这么折腾的老两口脸色都不太好看,孙婆子现在连孙子都不愿意抱了,整日躺在床上哼哼。 门吱嘎一声推开,孙胜提着野鸡走进了屋中。 “爹娘,听说野鸡炖汤喝了能镇静安神,我这就去炖了给你们补补。” 孙婆子睁开眼一看,那野鸡是刚死的,眼睛还睁着,直勾勾的盯着她,身上滴答滴答的留着血,在地上拖出一条血色的线来。 她脸色大变,大声叫道:“赶紧拿出去!炖你的就是了,搞进来做什么。” 孙胜应了一声,他亲自将野鸡收拾干净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没有一丝犹豫的剁了下去。 咣咣咣,鸡肉四分五裂。 孙娘子点了灶里的火,野鸡肉紧,足足炖了一个时辰,满院飘香。 “爹娘,这是专门给你们炖的,趁热喝了吧。” 盆里的鸡汤味道鲜美,孙老两口最是眼尖嘴馋,赶紧端起碗来。 孙婆子刚要喝下去,突然放下碗来扫了儿媳妇一眼,呵斥道:“这是孝敬我们的,你没资格吃知不知道。” 孙娘子站在窗下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都是爹跟娘的,慢慢喝,锅里还有呢。” <
> 他们亲眼看着野鸡汤全部被喝的干干净净,最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孙胜将碗筷和砂锅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坐在院子里。 这一晚的月亮格外的亮,夫妻二人就那样一直坐到了天亮。 日上三竿,屋内却始终没有动静,孙胜起身推开门,地上的老两口都躺在地上,已经硬了。 他们似乎是想往外跑的,只是距离门就差那么一点。 但即使是出来了也无用。 孙家老两口死了,死的突然,邻里乡亲都在议论。 “听说是做亏心事吓的,昨晚孙胜提回来一个野鸡,看着血了半夜又哭又嚎的吓死了呢。” “活该,自己的孙女都能狠心打死了,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可不是,那孙家老两口子都不是个人,死了干净。” 下葬的队伍路过,孙胜夫妻面色平静,半滴眼泪也没有。 山上,小小的坟墓面前跪着夫妻二人。 孙胜往火中丢了些糖和小孩子玩的东西,口中念叨着,“花儿,爹给你报仇了,是爹对不住你。” 他哽咽着又道:“下辈子,投生一个好人家。” 纪南寻腰间的玉瓶剧烈的抖动着,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