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惊初脚步踉跄,一下栽倒在雪地里。 “袅袅!”陈宝珠整个人都慌了,扒在缝隙里大喊大叫:“花袅袅,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喊着喊着,突然感到脱力,眼前发黑竟昏了过去。 一截黄色如拇指般粗细的香,捏在白皙的指尖从崖壁一侧熏了几秒。陈宝珠立刻倒了下去,头“咚”的一声砸在石壁上。那人仿若没看到一般,将迷香在雪中碾灭后装入袖兜中。 素纱斗笠,浅黄长衫。他披了件领子围满墨蓝狐绒的毛裘大氅。从远处走来,大氅擦划在雪地里发出“飒飒”的声音。 “……唔,痛。”花惊初受伤,动弹不得。听到声音后迷糊睁眼,看见这人来到自己身边解下大氅裹住她,半抱起来搂在怀里。味道很熟悉,但心里还不确定。再仰头瞧,她白纱遮面,露出来的肌肤却像梨花般柔白。忍不住试探性开口。 “白姐姐?” 那具身躯僵硬了一下,脚步顿住闷闷应了一声:“嗯。” “果然,是你啊。”确认之后浑身放下戒备,便整个人松软下来。花惊初终于控制不住眼皮陷入沉睡。 自上次醉仙楼一别,他们已大半个月没见。韩陌心中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两只光洁藕臂像是蝴蝶翅膀从躯壳中剥离一般,朝他飞来。白衫滑落,这个女人用炙热的眸子看向他……吻住他。 此时回忆,仍会体会到当时小鹿乱撞一样的感受。 他忍不住低头凝视她——泛白的嘴唇上,一滴血干涸凝固在正中央像点了枚唇珠。她小小的巴掌脸,皮肤被风吹得粗糙,两颊泛着红血丝。那么脆弱,就如同等待雨水滋润的一株春草…… 韩陌呼吸急促,他觉得体内躁动不安。即便是高山上的冷风也无法纾解的燥热。赶紧用大氅将她的头盖住,几个纵跃下山去了。 —— 草庐中飘着浓郁的药味儿,炭火烧得正旺,一位青年挽着发丝、赤着胳膊,手拿竹扇正在扇风,突然一道劲风将门扉掀开,白影闪了进来。 “薛怀,救人。” 直到那人喊出他的名字,青年才晃过神来,露出一个微笑。 风月城的势力早已渗透了朱紫国,任谁也想不到邺城最大的伤药铺子“薛字商号”,隶属于韩陌麾下。商号的主人,也就是面前这位青年——薛怀。 薛怀笑得温柔,问:“这位姑娘是?” 不怪他这么问,风月城出来的人都知道,韩陌这位小世子,自从数年前母亲丧命便不与任何女子亲近,连乳娘丫鬟都不能近身。成人礼时,有大臣擅自揣度他的喜好送了个美女到床上,隔天这位美女便被剃光头发送去了尼姑庵,连带大臣也被贬职。从此,没人敢在他身旁玩味女色。 可今日,他竟抱着这个女子进入只有自己人才能知晓的暗门,全然不顾泄露的风险。甚至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救人”。 薛怀走过去,瞧了一眼。姿容普通,不是倾国倾城的美女。 韩陌道:“路上遇到,顺手便救了。” “哦?”薛怀摇头笑笑,额前两缕发丝飘动。他熟练的搭脉问诊,然后查询伤口,声音不紧不慢道:“世子莫非不知,欲盖弥彰?” 韩陌神情一凛,挑眉看过来。虽然白纱遮面,可仍能透过薄纱感受到那股寒冷。薛怀赶紧装作不懂,调侃道:“哎呀,随口一说嘛。” 韩陌:“……” “没什么大碍,送医及时外伤并未感染,伤口不深应该是刻意错开了致命的地方……这姑娘懂得保护自己,不简单呐。”薛怀摇头晃脑,从柜子里翻出金疮药和一些绷带纱布,药酒。一件件摆在塌边。 韩陌点头,将床帐两侧的纱布帷幔放了下来。 韩陌:“你下去吧,别来打扰。” “是。”薛怀笑眯眯点头,他身形虚弱,面色苍白挂肉很少,一笑起来双眼就眯着、像条蛇。半鞠躬退下,直到关上门,他才直起腰。 七尺身高,此时才有实感。如同一根立着的房梁木头戳在门口。他不发出声音,扬天大笑,雪落在嘴边又融化。他小声捂嘴轻哼,露出享受愉悦的神情……到最后,他一言不发的盯着白雪飒飒,双目无光。 —— 下雪天,只有炉火照明,床两侧的帷幔放下更是显得室内灰暗。花惊初难受得哼哼,迷糊着睁开眼睛,一眼看到来人正解自己的衣裳。 “……” 韩陌本想给她包扎上药,没料到人突然醒转。此时双手正解扣子,两人目光相对,这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我……” “白姐姐?”她松开攥着他的手,并未慌乱。反倒是一脸乖巧的反问道:“是要上药吗?”一
边说着,一边自己便乖乖将衣服解开了。小手解开内搭扣子,直接抽衣带儿“咻”的一下便散开。内衣料子轻薄,滑开的时候像内酯豆腐被刀刃轻轻划开一般,散作两瓣儿。 韩陌仿佛又嗅到那股清甜的味道,令他无法冷静,只得错开头,变声道:“是,上药。”吞了下口水,幸好白纱遮面她看不到。 整个室内唯有床头的部分有高窗投下来的自然光,花惊初的上半身便看的清楚,伤口的地方也明显。而其余,都掩盖在室内的昏暗中,所以此时,她不知道白苏烟是个什么神情,只当她是生气了? “白姐姐可是生气了?” 半坐起来,花惊初伤口抽痛嘶了一声。 “没、没有。”韩陌呼吸加速,那股香甜的气息惑人心神。只得,不动声色离她又远了一些。将手中的药酒和纱布递过去。 她声音委屈:“那为何离得这么远?”接过药酒,继续不满的嘟囔:“而且还不肯看我一眼,是血污肮脏,不堪入目么。” “并非如此……” 韩陌赶紧解释,却更加烦闷。平日里淡然如他,竟会被她耍的团团转。正要放点狠话,突然面颊传来冰凉的触感,是她的两只小手覆了上来。 自上次分别,花惊初也问过自己——“对白苏烟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她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个正式的告白。 忍着痛坐起来,凑上去双手捧着对方的面颊。略微用力让对方看向自己,她沐浴在光下,白苏烟的一双墨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回望着她。 花惊初问:“喜欢上一个女子,是什么可耻的事么?对一个女子表达心意,是世俗不容的事么?”她仿佛捧着易碎的宝贝,凑过去耳鬓厮磨,亲了他一下。 他呆住了,呼吸紧张。 可他不是一个女子,他是一个男人。 花惊初轻轻啄吻,一边吻,一边轻声问着:“呐,白姐姐。你喜欢我吗,你是否在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想这样拥抱我。” 她突然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往后一带,躺倒在床榻上,阳光撒在她的脸上神情笑得狡黠,她哼唧:“白姐姐,嫁给我吧。” 韩陌猝不及防被带倒,最后的理智便是双手撑在她头两侧。黑顺的发丝从一侧垂落,像水墨画一笔勾勒出的尾巴。 她在流血,伤口还没处理。 可她也在求偶,那么明显的暗示着他…… “不行。” 韩陌浑身燥热,终是理智占了上风。将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轻轻拽下来,捏在手心中。他声音轻轻:“乖,先敷药。” 她噘着嘴,哼唧着摇头。 他就假装看不见,一点一点给她用药酒消毒,然后敷上金疮药,再一点点用绷带缠好。韩陌动作很轻,饶是如此她也痛得额头冒汗。 “白姐姐……”花惊初躺在光亮中,静静看着给她上药的人。那人隐蔽在黑暗里,飘着一股对她充满诱惑力的芳香。她说:“白姐姐,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个女子。更像是个……男子。” 韩陌一抖,手下重了些。 他:“为何?” “嘶!”花惊初痛得一咧嘴,赶紧赔笑:“姐姐,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说你的……” 他轻叹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可耳边却听她继续道:“只是有时候,比起将你压在身下,我似乎更想……被你压在身下。” “生病”真是一个肆意撒娇的借口,就比如现在。花惊初觉得自己脑子也有病,才会说的这么直白。但嘴里的荤话像把不住门,一个劲儿往外倒。她也确实想对白苏烟这样做很久了。只能说不愧是画小黄图、并畅销于坊市间的大手嘛……竟然在短短几秒内,脑补了很多姿势。 她干笑两声,闭了嘴。 韩陌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能说出如此出格又放纵的话。比起她,他更像是相反的一个人。压制,内敛,不能对外表达,想要的东西,只能靠手段、靠心机,甚至连到手了都不能表达出喜爱,因为会被夺走。 他开口:“若是你想……” “我想。”她毫不犹豫。 双手伸开,像是花瓣盛放一样。两条藕臂攀附上来。他这次没有拒绝,顺着倒下,一吻印在了她的唇上。隔着薄纱,灼热的呼吸纠缠。 光与暗的交界,让一切变得不那么清晰。“白姐姐,我的好姐姐……”花惊初的手滑到他耳边,想要摘下这层纱:“让我看看你,就看一眼。” 然而,就在即将解开的一瞬间。 门“吱嘎”一声响了。 “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活泼的声调。来人推门而
入,一点礼仪都没有。“床幔里就是传说中的太子……么。”她正要上前,薛怀出现了。 薛怀阻止:“阿玥,别放肆。” “阿玥?” 花惊初早就觉得声音熟悉,此时听到这个名字,立即将床幔掀开道:“阿玥,莫非是楚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