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娘也说袁雅蓉练琴用功，每日辰时过来，天快黑了才回去的。 还记得读的时候袁雅蓉总是偷懒，隔三差五被先生责骂，没想到为了能做上世子妃，练琴这般刻苦，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柳青娘叮嘱道，急功近利也不是好事，结果未必能够如她所愿。 纵观这次世子妃大选，候选姑娘们各有千秋，不论家世地位，袁雅蓉确实算不上拔尖。以侯夫人的头脑，应当看得破袁雅芙装病的伎俩，她若是真想孙女夺得世子妃之位，就该把袁雅芙推出来。 袁雅蓉不是真心想嫁孤夜酩，京城贵眷们都有流传，说袁家二姑娘这次定然能取得世子的青睐，这都是侯夫人放出来的大话。王婉儿百思不得其解，她就这么敢肯定孤夜酩会选袁雅蓉？ 半月后世子妃复选的人定下了，袁雅蓉和其他三位贵女要在复选当日展示自己的才艺。 复选的日子在十天后，袁雅蓉更加勤练，都恨不得搬进卓府跟王婉儿一块儿住。平乐坊人多眼杂，柳青娘也是每隔一日会到卓府上给袁雅蓉做指导。 母亲李氏倒是不会多问，倒是祖母有几回问她，天天的往卓府跑，干些什么？ 侯夫人不喜欢陈眉，也不喜欢王婉儿，自视清高的名门嫡女，怎么也看不顺眼这些身世不明和出身市井的人。管她是国公府的独女还是王府的养女？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下贱东西。叫袁雅蓉少跟王婉儿来往，自己是侯府嫡女，得注意自己的身份。闲了在房里读读，插插花，作个画什么的，像大姐姐那样满腹经纶，要有大家闺秀的涵养。 袁雅蓉不好在这个时候分心惹得心里不快，任祖母随意说摆，左耳进右耳出就当没听见，她自小被管教责骂惯了。母亲的唠叨，祖母的嫌弃责怪，或许有大姐姐作比较，更显得她一无是处。 - 河间县城门外，县丞刘伯洪携一众同僚迎接京城下派的武将，也有不少百姓赶出来凑热闹。 城外三十里外有一蟠龙山，山上草莽流寇在此处霸道横行多年，之前京中派来王珅平乱。当时倒是把这帮人收拾住了，等王珅一走，几个月后又出来作乱。 纳兰元敬觉得，要收拾这些草贼，还得靠卓天曜来。 刘伯洪要为卓家父子接风，还在府上准备了厢房，卓天曜谢拒，带着将士就此驻扎在城外。 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有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见到千军万马中飒爽冷傲的少将军，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卓昱无意向人群里扫一眼，惹得那偷看的小姑娘芳心暗动。 入夜卓昱看完兵又出来巡查，围着军营外围走，深夜的月色微凉，抬起头来心里又想起婉儿，心想这个时候她应该睡得很香了。 此次出兵剿匪，他是想速战速决，剿灭流寇后赶紧回京，回到婉儿身边。 在来之前听说河间县草贼流寇猖獗，能在青天白日闯进城搜刮银钱强抢民女，但是他们来这一路清清静静的，连只苍蝇都没碰到。 晚间听刘伯洪说过，上个月那些草贼还要来，半月前这些人连影儿都没有了，似乎像是听到了卓家军要来的风声，缩在山寨里头不出来了。 父亲决定探察一番地形，再等几日看看，若是再不现身他们只好杀上门去。 走了一圈回到营帐睡觉，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婉儿的影子，仿佛她就在跟前，一声声娇嗔的叫着“昱哥哥”。 辗转反侧睡不着，感觉手上空落落的，他把枕头抱在怀里，依旧无法入睡。 在床上翻转了许久，睡不着反而心跳得越来越快，起来把衣甲穿上。走出帐子门口守卫的士兵惊诧闻到：“少将军，您还没歇呢？”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沉吟一番：“去把林泽和穆枫叫起来，召集一队人随我巡山去。” 那士兵一愣：“少将军，这天不早了……” “废什么话？快去！” 深夜里，一行三十来人穿梭在山林中。 军营里夜巡的将士来了些，又叫了些起来。后头士兵窃窃私语，很是不解少将军为何要在夜里巡山，这山里除了孤鸟野兽，连鬼都没。 卓昱骑马在前，一左一右是副将林泽和穆枫。 穆枫刚才还在梦里数羊腿，突然被林泽扯起来，如今上马走一段路了，眼皮还是一耷一耷没缓过来。 一个后仰险些摔下马，顿时清醒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山林里一片漆黑。 他看着前面的少将军似乎精神十足，问道：“少将军，咱这是上哪儿去啊？这黑灯瞎火的哪来的人呐？” 卓昱依旧向前走着：“这帮贼寇白天不出来，咱们晚上来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 其实他只是睡不着，忽然朝后看了眼，叮嘱大伙儿打起精神来。 翻过城外环山，一个人都没碰着，卓昱还是没打算回去，继续前行。一路上清清静静，忽听见有嘈杂的哭喊声。 向四周看什么也没有，这声音听着较远，一行人跟着声音寻去。 山腰下有一处巨大的庄园，屋舍古朴而雅致，各处雕栏飞檐都挂着灯笼。方圆十里，贫寒百姓人家早已熄灯，而这里还灯火通明。 庄园大门外乱作一团，二三十人纠缠拉扯，哭闹吼叫声乱作一团。 几个持刀的莽汉从里面出来，为首有位男子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手里是刚抢来的银钞，粗略数了数塞进怀里。身后几位手下，拖拽着三个姑娘，手上还一直不干净乱动。在后面七八个人，又抱装着金银珠宝木匣子的，还有去抓鸡鸭的，还有位一手抱一个古董瓶子。 这是蟠龙帮少帮主带人出来扫荡，因为前些日子听到京城派了武将下来剿匪的风声，父亲一直叮嘱不要出寨子。憋了半来月了，今晚偷偷带着人出来，不想进城惊动卓家军队，便一眼盯上这家深山里的富户。 那三个姑娘，其中有一位衣着光鲜，姿色貌美，她是这家的小姐，另外两个是这家里的丫鬟。 后面一对中年夫妇紧跟不舍，妇人哭天抹泪喊着来人救命。 中年男子身宽体胖，还穿着单薄的寝衣，追着少帮主求饶：“胡三爷，我这家底都孝敬给您，您发发慈悲，放过我女儿吧！” 那位小姐还在挣扎回头哭喊着：“爹娘，救我！” 一群家丁准备上去救小姐，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地不起，更有甚者被一刀索命倒在地上。 少帮主一把拉过瑟瑟发抖的小姐，大声说道：“宋员外，下月老帮主大寿，你家姑娘就当做我给老人家的寿礼了。” 中年男子脸色哟青，吓得唇色发白，哆嗦道：“这……老帮主下月是七十大寿，我女儿才十四啊！” 一伙人说着就要上马撤退。 “欺人太甚！你们还有没有天理！” 妇人一头冲上前咬开少帮主的手，赶紧护着已经吓得腿软的女儿，母女俩倒在地上抱成一团。 此时的宋小姐一个小羊羔靠着母亲，眼睫湿湿的，腿不停地向后挪。忽然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刀刃捅进母亲的腹中，再出来时已经淌着鲜血。 “娘！” 看着口吐鲜血的母亲，宋小姐失声痛哭，挣扎着还是被人扔上马背。 宋员外跑过来看了看地上的妻子，再想去救女儿，刘三爷刀一横朝着他的脖子划去。 倏然一支箭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打在他的手上，大刀掉落在地。 众人向四周看看，他耳朵侧听忽感觉不妙，赶紧带人撤。 卓昱一行人赶过来，还听得见前方贼人跑路的马蹄声。 “林泽留下救人，穆枫跟我走。” 扬起马鞭往前冲，进了树林里，那贼人分散而逃。他和穆枫走在前，也分开追。 似乎看见前方的贼影，眉眼微动，踏马腾空跃起，凌空几个翻身便跟到贼人马前，一剑把胡三挑下马。 胡三滚下马，爬起来拿起刀还未见着卓昱的面目，剑锋已经抵上喉。 马儿受了惊，疯跑起来，宋小姐滑下马，一只脚被缰绳挂住，整个人背后着地，被马拖着走。地上的砂石木枝划破后背，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卓昱听到身后渐行渐远的呼救声，迟疑了下，正当他收剑准备先去救人时，胡三趁机捡起长刀向他砍去。 察觉杀气，卓昱灵机一闪，一剑破了胡三的喉口，人瞬间倒地，血流滚滚。 卓昱顿足上前牵制住马，下来问候道：“姑娘，没事吧？” 此处林荫密布，不见月光，只听见宋小姐悲戚的哭声。 他向四周望了望，跟随的士兵也不知跟哪儿去了，那小姐似乎越哭越厉害，缓缓蹲下来看到地上像有模糊的血迹。 “婉儿——” 此时不远处有火光，还有人呼唤，卓昱愣怔怔回望。 是有人叫“婉儿”？ 那姑娘支撑着坐起来，抽噎喊道：“爹，我在这！” 原来是宋员外不放心，带着几个家丁也追上来。 宋小姐后背的衣裳也划破了，宋员外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女儿搭上，看到一旁傻傻站着的卓昱，拱手道谢，还拉着女儿前来感谢恩人。 姑娘抽噎着，缓缓上前：“民女宋婉儿，谢将军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