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吏将十数妇孺驱赶下船,任他们踩下污浊的淹水之中,等岳海楼将他们上城头。
十数木匣密封性较好,也都直接扔到水中,等岳海楼来取。
做过这些事,三艘小艇便撑着竹篙子飘然而去。
岳海楼双手死死撑住垛墙,才勉强叫自己的身子不那么明显的颤抖起来;高祥忠等将脸色都是一片惨白,看着十数妇孺孤苦零丁的站在城外的积水里,一时间竟无人想到要放绳梯接他们上城头来。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旁边一名小校擅作主张,安排人手放绳梯下去,将岳海楼的妻儿接到城楼上来,同时又将那十数木匣捞上来。
侍卫将木匣打开来,却是孟介、蒋昭德等人的头颅拿石灰封于其中,说不出的狰狞。
过去一个多月里,焦陂城被彻底围困住,与外界也继绝联系,范宗奇是数度投进城,言虏兵溃败、宛丘等城皆陷,敦促焦陂守军投降,但岳海楼坚称这一切皆是南兵动摇他们心志的诡计、诈计,声称只要守到秋后,必能迎来转败为胜的契机。
高祥忠等将亦是如此说服自己,心想焦陂虽说被围颍水以南,但相距泰和不足百里,只待两府援兵毕至,南朝兵马不敢守汝阴,焦陂之围也
就随之而解。
他们又想许蔚、横岳等人率疲弱之兵能守太原长达一年之久,而韩时良两度率部被围寿春也都坚持下来,他们手里有一万两千虎狼之师,焦陂城坚墙厚,粮秣不缺,又如何守不了四五个月?
而眼前的一切,将他们的妄想彻底击碎。
泉河失陷了,宛丘、项城、沈丘、泰和、许昌也都失陷了,这也证明了两府增调过来的精锐骑兵在颍水以北也受到重挫。要不然,镇南宗王府断不可能保不住岳海楼的妻儿,使其落入南兵手中。
两府横扫天下未遇敌手的铁骑,被南兵打垮了?
高祥忠等将这一刻就像是被人抽掉了脊骨,浑身发软,几乎都站不住在城头上。
“会不会夫人她们只是无意落入南贼手里,又恰好孟将军他们没能守住泉河?形势或没有这么恶劣,南兵还是在用诈计?”这一刻仍然有人幻想这一切乃是南兵动摇他们军心的诡计,张嘴问道。
岳海楼没有吭声,身形有些摇晃的往城下走去。
十数妇孺满脸凄惶,匆匆给高祥忠等将行过礼,顾不上浑身湿透,就跟着岳海楼的身上,从淹水夹峙的土堤往城中的衙堂大院走去。
高祥忠等将也是惶然,看着城头封装孟介等人头颅的木匣子,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什么都没有说,也都各自返回住处。
焦陂的淹水毕竟没有泉河那么深,城里还有些院落没有被积水浸没,此时都用作
粮仓以及诸将及扈卫精锐的营地。
高祥忠回到住处,喝了酩酊大醉,半夜醒来听侍卫禀报说南兵打开长墙的暗渠,城外的积水黄昏时分就已开始一点点在消退,南兵很可能这两天就会着手组织人马强攻焦陂。
深感已陷穷途末路的高祥忠醉意正浓,这样的消息已无法将他从醉意中惊醒,粗鲁的将侍卫打发走,拿起酒坛又猛灌一气。
天亮时分听着院子里一片嘈杂,高祥忠叫来侍卫破口大骂:“大不了城陷,南兵来取我头颅,何需慌张成这样子?你们要是贪生怕死,拿我头颅去投降吧!”
“岳帅昨夜着人将数百袋干燥粮秣搬入帅府,旁人不知道岳帅何意,却不想岳帅一早就举火自焚了!”侍卫惶然叫道。
“啊!”高祥忠打了一个激灵,怔然半晌,连靴子都顾不上穿,赤脚往岳海楼住处狂奔,却见仅三进院落的督帅楼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侍卫将大门撞开,就见岳海楼持刀坐在廊前,挥刀阻止侍卫闯入火海救他,而他身边皆是昨日南兵送过来的妇孺,包括岳海楼的养子岳亭渊在内,包括岳海楼未满十岁的幼子、女儿,但此时一个个都倒在血泊之中。
再定睛看岳海楼手持刀刃鲜血逆流,高祥忠傻在那里,没想到岳海楼最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再举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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