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救命啊!”
卫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出口惊呼,允荷惊蛰般坐直身子,在其还未喊出声时,口鼻被一张大手盖住,刺烈香气包裹,几近是一瞬地,脑壳一懵昏了过去。
火光一闪,照映出二人的脸。邢蕴叹了口气,拽了拽凝萱道。
“已过三更,巡夜的人愈多……”
方才她迷倒了一位,按时辰推算也该醒来,加之这两人迟迟不归,只怕会引发怀疑。
凝萱拭了把眼泪,明白她的意思,也庆幸邢蕴并非被思绪牵绊而不自知之人!
应着火折,将通地凌乱拾掇些许,凝萱将被允荷捏得粉裂的画像压了又压奈何还是无法恢复原样后,卷起塞进了袖中。
“嗤啦”声划破布料,凝萱选了几样割下方角,加之柜上几册亲笔抄录的古,取完这一切,二人将门轻轻合上,离去。
凝萱所住偏院与后厨一墙之隔,路过时,凝萱溜进去,将引霜寿宴之上送的那件衣服顺上了马车。
回到邢氏酒馆已是后半夜,安排上住处,眼一眯直到天亮。
凝萱稍稍起身,背脊刀伤刺疼,昨日回卫府时,她滴染上些食人花汁液,为的是防止路上颠簸疼痛难忍,可那东西自是麻醉一般,不可求长久。
于是又慢慢躺回去,目光定格在枕旁昨日偷回的一堆物什上。娘亲,你当真同她们所说……
……
臂肘轻撑,凝萱微微挪动身体,寻了个不怎么牵引伤口的姿势。忐忑不定,终盖不过那股好奇,轻轻翻动起来。
映入眼帘的几个墨字楷,清秀镌刻,“天元十二年” ,心下暗数,那是十七八年前,算来她还没出生。
前半本皆是各色笔墨勾勒而成的花样,不仅是梅兰竹菊,还有些极少视见,却美秀无比的图案,像是细密松针,苜宿叶瓣,每页空处,是密布横排的小字,如“井蓝,殷绿,绯青”,小字之下,是长短粗细不一的横段……
单看前半本,像是绣娘常做的笔迹,直至再往后翻,根本是一改画风,人物花草皆俱,倒像是在用笔触记录日常。
高檐飞峨,身着襦裙的女子嬉戏游玩。富贾宴席,饕餮美食,两位女子交头接耳,低声笑谈。布坊内,织工林立,女子人影撺动,楚楚动人,对贴花黄……另外,木桥溪水轻舟,海流一望无际,江南!中描绘的江南!凝萱没有去到的江南!她想来是念极了家乡!可她又是如何来的垠城的……
图中廖廖几笔的男子,与她游园戏晓,恩爱相当的年轻男子,凝萱一眼看出,是卫老爷,幼年时,她常偷看允荷,秋千荡涤,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卫老爷最常穿的,便是这件……她所爱至深,又怎会做出私通这等事!
若非昨夜时间紧迫来不及,她定会问个清楚,本来她们母女的话,也是真真假假,难辨虚实,只是季嬷嬷,想来不论如何,都是为了母亲,为了关锦而死。想到这儿,又念起季祺来,她半月来不见踪迹,莫非,是真去了官府!
凝萱心下一急,正想着要如何,只听门声一响,邢蕴已进了来。
“这么早就醒了!”
凝萱点了点头,实在睡不着。
指尖随意掀动,再往后看,是个行当般的柜台,玉石叮当,最浓墨重彩的却是那第二层各式各样的……扳指。
扳指!苏禹唤。凝萱并未对这点多起生疑只是小姝多次提及,对苏禹唤痛之入骨,若非因那破扳指,她也不会被绑进寺庙。
“怎么了?”
邢蕴见其神色不对。将手边凝萱昨日拿回的衣服放在枕下,落在马车上,阿胖早起送了来。
“蕴姐,我想我还是回苏布吧!”
邢蕴刚想开口劝她,凝萱便又说。
或许这真相太过可怕,尘埃落定之后,她本就是无家可归。她应该纠结计较,可春贡在即,她想力所能及做些事。大概每每易寒提起的遥不可及,才是她最有盼头的时候。人有盼头,才能生活。
邢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上次沈堰好心相劝,她就能明白几分凝萱,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若有需要姐姐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嗯。”
凝萱笑着点头,又说。
“不过现在我得去寻个故人。”
她担心季祺,回去之前必得保证她的安危才能安心。
“至于这些东西,蕴姐替我保管吧。”
母亲遗物,她随身携带不便,苏布这落脚处,她也不敢多信。
允荷若真与官府一挂,依照其强势,苏布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