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石头刚落下不久,便又有火球砸来。 这一次,念汐看清楚了火球发出的方向,便趁着夜色,缓缓靠近。 “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反正那人被抽得浑身是伤,不如我们点个火把过去看看?” 另一人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只能这样了,人丢了我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然而,两人窸窸窣窣找火折子的时候,念汐已经悄悄逼近了。 火光起的刹那,念汐将一根尖利的树枝插进了其中一个人的喉咙。 瞬间鲜血喷涌,溅了另一人满脸。 在他看来,就是凭空出现了一根树枝要了他同伴的命。 被刺的那人委顿在地,手里的火铳也掉落一旁。 留下的这一个,恰好是被嘲笑怕鬼的那一个。 他见状,发软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往地上一跪,开始求爷爷告奶奶:“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开的枪也不是我伤的你啊……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饶了我!球球大仙饶了我!” 念汐学着邵欣妍用过的,阴森的语气说道:“你把我绑来!你也有罪!我要杀了你!” 那人一听,登时便吓得尿了裤子,磕头如捣蒜:“不是我绑的,是老大!老大一定要把你绑来的!” “那又是谁刺伤的我?” “是,是一个神秘的女子,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脸,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连老大都对她很恭敬!” 念汐将带血的树枝插到那人的手边,继续阴森道:“那我的同伴跟我的狐狸呢?老实交代,我饶你不死!” “是是是!那个男人,老大说看在他没有伤害自家兄弟的份上,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给扔了,至于那只狐狸……狐狸……也……也扔了……” 原来他们都不在此处,那她不溜更待何时? 该死的抢匪给我整这死出,平白地给我惹事,等我回去就上奏阿母,派兵把你们给一锅端了! 念汐不再出声,独自寻路往山下而去,走出一段距离,恰好遇上了前来营救的沈子昂。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那小兔崽子呢?邵欣妍呢?” 念汐终于等来了援兵,一口强撑着的气一泄,人便晕了过去。 “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们这一家子很多钱没还,这辈子才被你们这么折腾,也就几天不见罢了,怎么又弄得自己一身伤!” 沈子昂气呼呼地在药庐里捣药,边捣边咬牙切齿:“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的,你说我待会儿怎么给她上药!邵欣妍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之淮也是!这么好的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说到此处,沈子昂脑海中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小心翼翼掀开念汐的袖子看伤,他端详了一阵,两指并拢缓缓自眼前划过,眼底暗芒一闪,瞧见念汐伤口下竟有红色线虫蠕动。 看得沈子昂眉头直皱,他闭上眼睛感应了一阵,手腕一转,手指微动,被他捡回放在一旁的烟罗伞便飞到他的手中。 上边附着邵欣妍的一缕残魂,可怜兮兮,已经没有了意识,一问三不知。 好吧,好歹找到一个。 有伤在身的之淮依旧下落不明。 恰在此时,被派回上清九天取药的管家从天而降,轻巧地脚尖踮地,收起背后双翅,小跑着将手里的白瓷瓶送到沈子昂手里。 “少主,你要的灵丹。” “翀,把附近所有人都叫上,六个时辰之内,上天入地下海,也要把之淮给我找出来。” “白少宸,这次谁也别想找到你,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光亮幽暗的山洞里,鲜血淋漓的之淮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十步开外,一人身着青灰袍子,整张脸隐在宽大的兜帽之中,手中结印,嘴里念咒,很快,以之淮为中心,血阵缓缓浮现出来。 符在阵中扭曲着,似一条条红蛇,吐着信子,对中心的之淮虎视眈眈,仿佛下一刻便要从地里冲出来咬住他。 之淮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流失得更快了。 但是在这个人面前,他不能输。 于是他咬咬牙,化出人形来,盘坐着,掀开眼皮轻蔑地看了那人一眼。 “没有墨玺,你根本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灰袍人不语,只是加快了手势,扭曲着的符受到了力量的催动,一跃而起钻进之淮的身体。 之淮强忍住口中腥甜,笑道:“你今日杀我,她也会死。” 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大,灰袍人心中大骇,手里一松,原本源源
不断拔地而出的符便又缩了回去。 之淮见此话有效,面上依旧维持着一种松弛而轻蔑的神态,补充道:“她那日不死,是因为我还活着。” 恰在此时,念汐忽然出现在灰袍人身后,对着那人便是一掌拍出。 这下,之淮身下的阵法彻底熄了。 灰袍人施法被中断,机敏地闪身,但还是被念汐凌厉的掌风刮到,右臂裂开一道口子,有蓝色鲜血涌出。 他捂着手臂,似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念汐一眼。 之淮反应迅速,苍白着脸补刀:“所以她才能这么快感应到我身处危险,前来营救。” 念汐一击不中,又要袭来。 灰袍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遁了。 “之淮,你怎样了,哪里不舒服?让沈子昂给你看看。” 跟在后头背着手悠哉悠哉的沈子昂,打眼瞧了之淮一下,凉凉道:“这次你自己试试。” 念汐于是想起来自己也是略懂医术的人了,赶紧捉了之淮的手把脉。 此时沈子昂微微提了下衣摆在两人身边蹲下,目光慈爱和善:“怎么样?是不是差点又挂了?” 念汐把个脉把得心惊肉跳的,见到沈子昂的神情,以为是自己在杞人忧天,但听到他的话又陷入了深深矛盾。 好消息,自己诊脉还算准。 坏消息,诊出来一个病危。 念汐被沈子昂整得有点懵。 沈子昂表情又慈祥了三分,继续问念汐:“那你自己呢?感觉还好么?” 念汐直觉此时的沈子昂非常不好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老实地摇头。 之淮在一旁瞧着,看到沈子昂这副德行便知他已经是气极,赶紧顺毛。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赶紧回去吧,要是那灰袍人回过神杀回来就不妙了。” “哼!你倒是得意了,你的心上人垂死病中惊坐起,千里迢迢来救你,你现在就是挂了,也是美美地挂呢!”近段时间,两人接二连三受伤,沈子昂也是饱受折腾,这次终于绷不住了,开始当面阴阳怪气。 之淮瞥了一眼念汐,后者捧着心,眉头微微皱起,他赶紧捂住沈子昂那张臭嘴:“收!收!” 沈子昂嘴上出了气便也不再胡来,抬手在地上画下足下千里阵,下一刻,三人便回到了药庐。 “我真是欠了你们的!”沈子昂长叹一声,起身去煎药。 太平日子过了两天,有人叩响了沈宅的大门。 管家开门,见到的却是二公主念竹。 “请问,小九是否在国师府上?”念竹一身戎装,风尘仆仆,一身玄甲上隐隐透出一股血腥味儿来,看来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么直接的提问,竟让管家一时不敢回答。 九公主她老人家是应该在呢?还是应该不在呢? 幸好沈子昂有所感应,及时赶来。 “二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念竹受命驻守北边军事要塞远宁城,非召不得擅离。 难道边境有异动吗? “国师勿要忧心,我只是提前一些回京述职,顺便护送一人来京罢了,边境无异动。”念竹解释完,将话题又转回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沈子昂瞥见了念竹手里握着的霜华剑,实话实说:“九殿下无碍,但需在府上再静养些时日,请殿下放心,不过,容臣多问一句,殿下怎知要来我府上找人?” “他们遭贼那日,我恰巧走过那条道,遇到了一个被扒的只剩里衣的人,是他同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念竹说着,将手里的霜华剑递出,“我已剿灭那伙强盗,这是收缴回来的,小九的佩剑。” 霜华剑横在前,沈子昂却不敢伸手去接,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稍稍热络的口气:“殿下辛苦了,不如进来看看九殿下,亲手把剑还给她。” “也好。” 念汐刚醒来不久,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念竹也不多叨扰,简单问候几句,放下剑便回月宫复命了。 她从远宁来,又着急忙慌地去营救念汐,尚来不及进宫面圣。 念竹走后,念汐便坐了起来,伸手去探虚海,却发现邵欣妍留给她的伞不见了。 “邵欣妍帮我挡住了火球,她消失前给我留下一把伞……” 没等念汐说完,沈子昂手掌一转,便将烟罗伞从自己虚海之中变了出来。 “你说的是这个。” 念汐眉眼间皆是哀伤:“只可惜我们好不容易把她从井底救出
来,她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等等,先别伤心。”沈子昂面无表情地将伞放到一旁,“我将烟罗伞给她,便是要在危急时刻留一线生机,伞上存着她一缕残识,她尚有可能归来。” 开玩笑,邵欣妍可是之淮钦定的人形墨玺追踪器,他不可能让这样一个宝贝随随便便被阳光一照就散了。 “那真是太好了!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 念汐的感恩发自肺腑,她甚至决定在一段时间内,无论沈子昂多么贱多么烦,她都不偷偷叫他绿毛鸡了。 这次沈子昂倒是难得的谦逊辞让:“别别别,给烟罗伞这件事,是之淮的意思,我是老实人,从来不冒领功劳。” 念汐便又想起那张保命灵符来。 这确实像是之淮的风格。 “那要怎么做,邵欣妍才能回归?”念汐真诚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