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当然是不愿意嫁啊,什么川辽少主我根本见都没见过,我是来给别人牵红线的,怎么还要我自己亲自上呢,亲自上也就算了,娶的还不是我心里的那一个,我怎么可能愿意嘛!”念汐憋屈了一个晚上了,之淮问,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盘托出。 之淮眼神晶晶亮:“那你想娶谁?” 念汐瞧着之淮仰着头,支棱着两只大大的耳朵,满怀期待地将她望着,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但她一贯是敢爱敢恨的,此刻也不闪烁其词,直接回道:“是你。我想娶你!” 之淮毛茸茸粉嘟嘟的肉爪子不禁按在自己心口,胸腔里鲜活的心跳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我愿意。”他温柔道,将肉爪子贴在笼子上。 念汐也伸出一根指头,抵在他的爪子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殿下,该准备起来了,再拖下去可要迟了。”凝珍再一次叩响了房门。 念汐踮着脚回到床上,开口让凝珍进来。 凝珍推开门,身后跟着的一群小侍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华服有之,首饰有之,胭脂水粉有之。 念汐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瞧着恭恭敬敬立在她身前的一排人。 “这次会面场面很宏大吗?两国使臣都在?这么隆重?” “国主嘱咐,这是她特意安排的殿下和川辽国世子的会面,还是精心打扮些为好。” 念汐拎起为首的一件绯色桃花流水云锦,密密麻麻的针脚织就了栩栩如生的花样,质感高级且扎实,不知耗费绣娘多少个日夜。 “殿下不要有顾虑,这些好物件虽然华丽繁复,但是奴婢们都会伺候殿下穿戴齐整的。”凝珍说罢,不由分说地便将念汐拉到梳妆台前坐下。 “时间已有些紧急,莫要再耽搁了。”凝珍的手已经取了珍珠粉要往念汐脸上抹。 念汐刚想抗拒地站起,却被凝珍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国主留了话,若是殿下配合可将殿下绑了送去月湖苑。” 一旁一个侍女适时地丢过来一根明黄色的绳子。 看来是真的,自己不想被绑着见那个什么少主,她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念汐缩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安静温顺地像一只鹌鹑。 很快,“鹌鹑”便被改造完毕,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自己还能有这样美貌的时刻! 她忽地想起什么,提着裙摆小跑到了之淮的小笼子前,提起笼子,掀开绿绸,问了一句:“我好看吗?” 之淮当然不能当着一众侍女的面开口说一句好看,于是便只是灵性地点了点头。 念汐颇有些激动,又问了一句:“好看吗?” 在侍女们惊诧的目光里,之淮再一次点头。 这只狐狸恐怕是成精了! “殿下,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凝珍又开始催促了。 今日的凝珍格外地啰嗦。 念汐一路磨磨蹭蹭,不是鞋子磨脚就是突然腹痛,总之,不出意外地,她迟到了。 她走近月湖苑的涟漪阁时,却在门前的合欢树下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鹤?你怎么在这里?”念汐的脚步一顿,诧异地开口。 一旁的凝珍心道:果然,九殿下和川辽国少主原本就相识。 “本人李云鹤,乃川辽国少主,见过九殿下。”云鹤转过身,抬手向念汐作了一揖。 “九殿下今日光彩照人,恍若神妃仙子,想来身体已是大好了。”云鹤上前一步。 凝珍等侍女已经识趣地纷纷退下,留出二人世界来。 念汐却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直接说道:“你默默潜伏在月坤这么长时间,到底有何企图!” 云鹤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我来月坤,是递交过国的,你阿母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只是原本没将我放在眼里罢了。” 难道形势当真恶化到要靠联姻来维护安稳的地步了吗?念汐垂眸不语。 见念汐沉默,云鹤便又上前一步来到念汐身前:“听说你被禁足了,我偷偷带你出去吧,我们再去赵家村看看,赵杨杨和吴星的婚事有没有进展。” 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之前的抄本来:“这上面还有几对,我们也可以一起去给他们牵牵红线,你看看,有没有特别中意的?” 念汐没有接递过来的抄本,只是冷冷道:“我现在有一种深深的,被欺骗的感觉。” <
> 云鹤闻言,脸上笑意更深:“其实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什么身份不是吗?我只是隐瞒罢了,若是有人欺骗了你,你岂不是要更加生气?” “你!”念汐气结。 云鹤只是笑,一双大眼睛就这样注视着念汐,眼尾微微上挑,分明是勾人心魄的弧度,但因着眼底的坦荡,到显出一种莫名的澄澈感,这样的气质,倒是让念汐想起之淮来。 云鹤瞧着念汐的眼神,忽地将笑容一收,眼底晕开几抹郁色来,却又低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深信的人背叛了你,你当如何?” “那便恩断义绝,若是我因此失去了什么,我必要夺回,至死方休。”念汐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 这份决绝,云鹤是相信的。 “我的意中人不是你,我们成婚不合适。”念汐继续说道。 念汐的直接,云鹤也是相信的。 “你还是这么直白……”云鹤苦笑,“但这已经由不得你我了,国难当头,你我都身不由己。” “那你便同我说说,如今到底是怎么个形势了?” 云鹤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将一团乱麻的事情理出个头绪来讲给念汐听。 他蜇身回到涟漪阁堂中,掀袍坐下,右腿翘起压在左腿之上,娓娓道来。 川辽与国向来不对付,就像月坤和乾阳一般,谁也看不上谁。 原本云鹤是来向月坤示好的,希望能够获得月坤的支持,一同抵御单敧国,但彼时单敧国与月坤相安无事,月坤便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单敧已经向乾阳投诚,这样一来,单敧和乾阳两头夹击之下,处于两者中间的月坤国土便岌岌可危。 这时候,月坤国主才想起来还有云鹤这么个人这么个事儿,便召见了他。 婚事也便这么水到渠成地谈了下来。 “单敧国怎么突然跟乾阳投诚了?”念汐见云鹤态度诚恳,对他说的东西便多信上了几分。 云鹤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翻起桌上两个白瓷杯,先给念汐倒了一杯,再给自己满上。 慢慢饮了杯中茶水,他才开口:“具体的我不知道,但跟乾阳长公主杨问夏脱不了干系。” 念汐想起那个精明能干的杨问夏来,姻缘祠能打响第一枪,少不了她的慷慨支持。 她帮过她,更何况,梅鸿雪同她也是有极深的交情的,事情或许能有转圜也未可知。 念汐心里想着,若是战事不起,他们便也不必联姻了。 他沉默着,仰头将桌上那已经凉透了的茶端起,仰着头一饮而尽,再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 那道裂纹自底部慢慢爬上这薄胎白瓷杯,然后,原本好好的一个杯子便碎裂在了二人眼前。 云鹤知道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以前她上战场之前,也会豪饮一大碗得胜酒,然后将大碗狠狠地砸在地上。 寓意此去,不惜一切代价,得胜归来。 “少主,若无其他事,便先告辞了。” 念汐离开后,云鹤便也不再掩饰脸上的失落之情,将碎裂的白瓷捏起,在不甚热烈的阳光下照了照,然后握在掌心,尖利的瓷片很快便扎破了皮肤,有蓝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 他凝望着桌上的残瓷发了片刻的呆,才慢慢松开那片碎瓷,手掌一翻,那白瓷杯已然恢复如初。 你便只管将我一次次打碎罢,我自己会好起来的。 云鹤离开时,涟漪阁内的一切都已恢复如初,仿佛无人来过一般。